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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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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站在那裡,盯著隧道看了好長時間。一個多月以前,拉裡·安德伍德克服恐懼,走進了隧道。垃圾蟲則在久久地凝視之後,轉向朝著那小子往回走去,他沉著雙肩,嘴角發抖。他之所以往回走,並不只是因為路不好走,或者是隧道太長(垃圾蟲一直住在印第安那,對艾森豪威爾隧道沒什麼概念)。拉裡·安德伍德是受一種潛在的利己主義,一種純粹的生存本能的驅使(或者控制):紐約是一個孤島,他必須離開,而隧道是最快捷的途徑。因此他以最快的速度步行穿過隧道;就像知道面前是一杯苦藥,只有捏著鼻子飛快地喝下去。垃圾蟲是一個倒黴蛋,經常受到來自命運和他自身無法解釋的性格的雙重打擊……他總是逆來順受。自從災難性地遭遇那小子,他早己失去了男子漢的氣概,簡直像被洗了腦一樣。那小子逼他以極快的速度飛奔,快得足以引起腦震盪;威脅他一口氣喝下一罐啤酒而且過後不能吐出來,否則就宰了他;把手槍槍管捅進他的屁股;在收費公路的路邊,那小子還差一點把他扔下100英尺的懸崖。想想看,他怎麼還能鼓起勇氣爬過那個筆直穿過山底的孔洞呢?何況黑暗中還不知會碰到些什麼恐怖的事情。他做不到。也許別人做得到,但垃圾蟲做不到。而回去的想法也有著當然的邏輯。是的,那是被打擊的、半瘋狂的邏輯,但它的誘惑力卻還是難以抗拒。他不是在一個孤島上。如果需要花上今天剩下的時間以及明天一整天的時間原路返回,尋找一條路爬過山去而不是鑽過山去,那他情願這麼幹。他可能會撞到那小子手裡,肯定有這個可能,但他想,那小子也許不會說到做到,他可能改變了主意,已經離開了。也許他已經爛醉如泥。他甚至乾脆已經死了(儘管垃圾蟲實在懷疑,如此的好運氣怎麼可能落在他的頭上)。最壞的估計,如果那小子還在那兒觀望等待,垃圾蟲就等到天黑以後,像叢林中的小動物(黃鼠狼)一樣,從他身邊爬過去。然後他就可以繼續往東走,直到發現他要找的路。 他又回到了那輛油輪卡車旁邊,來的時候他曾經爬到車頂望過那小子和他那輛神奇的雙門小轎車,但是這一次,他沒再爬上去,因為那會把他的身影清晰地顯露在夜空中。他雙手著地,穿過一輛輛汽車膝行前進,儘量不發出聲音來。那小子可能在警惕地張望。像那小子這樣的傢伙,很難說……冒險可不值得。他希望這時手裡有把槍,雖然他這輩子從來沒摸過槍。他繼續爬著,石子紮進爪子一樣的手,很痛。現在是晚上8點,太陽已經落到了山的那一邊。 垃圾蟲在那小子扔過酒瓶的保時捷車後面停了下來,小心地抬頭望去。是的,那小子那輛雙門小轎車就在那兒,青銅色的夜空中看得出漆成豔麗的火紅色的車身和球形的擋風玻璃。那小子沮喪地坐在方向盤後面,閉著眼睛,張著嘴巴。垃圾蟲的心在胸膛裡劇烈地跳動,高奏著凱歌。爛醉如泥!他的腦子裡蹦出這幾個字。爛醉如泥!謝天謝地!爛醉如泥!垃圾蟲心想,等那小子醒過來的時候,他可能已往東走出20英里開外了。 不過,他還是小心翼翼地爬過一輛又一輛汽車,像一隻蟑螂掠過平靜的水面,迅速穿過逐漸增大的縫隙。離左邊的雙門小轎車近了,更近了,終於到了車旁,再往前,他就要離開那個瘋狂的…… 「你這個笨蛋臭小子,別動。」 垃圾蟲的雙手和膝蓋一下子僵住了。他尿到了褲子裡,腦子裡一片空白,只有恐慌的翅膀在瘋狂地扇動。 他一點一點地轉身,脖子上的筋膜嘎吱作響,像鬼屋裡門的鉸鏈。那小子就站在面前,一手提一把0.45口徑的手槍,憎恨和惱怒使他扭曲了他的臉。 「我正在往這邊查查看,」垃圾蟲聽見自己說。 「當然用你的手和膝蓋在地上爬著查看嗎,媽的。站起來。」 垃圾蟲抓住右邊一輛汽車的門把手支撐著身體,總算站了起來。在他眼裡,那小子手裡那兩把0.45口徑手槍的槍口大極了,大得像艾森豪威爾隧道的兩個孔洞。他明白,他現在面對的是死神。這一次沒有適當的話來躲避這種危險了。 他在心裡默默地向黑衣人祈禱:求求你……只要你願意……我願為你而死! 「那邊出了什麼事?」那小子問道,「交通事故?」 「是個隧道。堵得厲害。所以我回來,回來,告訴你。求求你……」 「隧道,」那小子吼道,「他媽的混蛋!」他又變得怒氣衝天。「他媽的你這個鬼東西,你敢跟我撒謊?」 「沒有!我發誓沒有!標誌牌上寫著艾森豪威爾隧道。好像是這個名字,我記不太住那麼長的單詞。我……」 「閉上你的臭嘴。多遠?」 「8英里,可能更遠一些。」 那小子沉默了一會兒,望著西邊的收費公路。然後他又盯著垃圾蟲,兩眼放光。「你想讓我相信堵車的地方離這兒8英里?你他媽的說謊!」那小子雙手的拇指分別把兩把手槍的扳機扣到半擊發位置。垃圾蟲哪裡知道扳機還有半擊發和全擊發之分,他嚇得像個女人一樣尖叫著,捂住了眼睛。 「我說的是真的!」他尖叫道,「是真的!我發誓!我發誓!」 那小子久久地盯著他。最後他放低了槍口。 「我要殺了你,垃圾蟲,」他說,微微笑著。「我會要了你的命。不過在這之前,你得先跟我回去,到今天上午咱們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繞過來的那個地方。你去把那輛貨車推下去,我要回去另找一條路。他媽的我是不會離開我的車的,」他暴躁地繼續說,「沒門兒。」 「求求你別殺我,」垃圾蟲低聲請求道,「求求你。」 「要是你能在15分鐘之內把那輛大眾貨車推下去,我可能會不殺你,」那小子說,「你信不信這快樂的牛皮?」 「信,」垃圾蟲嘴裡應著。不過他審視過那雙不可思議地發著光的眼睛,心裡對這個人的話半點都無法相信。 他們走回連環車禍的現場,垃圾蟲拖著兩條發抖的僵硬的腿走在那小子前面。那小子裝腔作勢地跟在後面,皮茄克的折縫裡發出輕微的摩擦聲。在他孩子氣的嘴唇上,露出一絲模糊的,幾乎是甜蜜的笑容。 當他們走到車禍現場的時候,天色幾乎完全黑了下來。那輛大眾汽車一側著地,三四具屍體橫七豎八地躺在那兒,一片混亂的景象,幸好黑暗中看不清楚。那小子從貨車的旁邊走過去,站在山肩上,看著他們10個小時前剛剛繞過的地方。雙門小轎車一個車輪的痕跡還留在那兒,另一個車輪的痕跡已隨著塌陷的泥土消失得一乾二淨。 「不行,」那小子最後說。「除非先開好路,不然的話根本沒辦法再從這兒過去。別瞎扯,你聽著。」 一刹那,垃圾蟲腦子裡閃過一個念頭,想撲過去,把他推下懸崖。就在這時,那小子轉過身來。兩支槍的槍口隨意地對著垃圾蟲的肚子。 「喂,垃圾蟲,你在打什麼壞主意。別跟我說你沒有。你翹翹尾巴我就知道你要往哪兒飛。」 垃圾蟲把頭搖得像貨郎鼓一樣,拼命否認。 「別在我面前幹傻事,垃圾蟲。做夢也別想。現在,去推那輛汽車。你有15分鐘的時間。」 在斷開的中心線附近停著一輛奧斯汀車,那小子拉開車門,不料卻拉出來一具腫脹的少女的屍體(他的手正抓著她的胳膊,他甩開這只胳膊,像剛剛啃完一隻火雞腿,隨手扔掉骨頭那樣漫不經心),然後他坐進車裡的凹背摺椅,一雙腳還留在公路上。他心情很好地拿槍對著垃圾蟲畏縮發抖的身影做了個手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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