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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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垃圾蟲緊張地往後縮了縮。 他們拐過一個彎,面前呈現出可怕的一幕:四輛汽車撞在一起,把70號州際公路上的兩個車道塞了個嚴嚴實實。一具血淋淋的男屍四肢張開,臉朝下趴在地上,凸凹不平的路面上留下一灘幹了的血跡,在他身旁有一隻破碎的玩具娃娃。左側是6英尺高的鐵護欄,右側的地面向下傾斜,深不見底。 那小子喝下一大口麗白液,把雙門小轎車轉向陡坡。「抓住,垃圾蟲,」他低低地說,「咱們繞過去。」 「沒地方可繞了。」垃圾蟲粗聲說,他覺得喉嚨像一把鋼銼。 「有,不多不少。」那小子輕聲說。他兩眼放光,開始把汽車緩緩地駛離公路。右邊的車輪開進了山肩的鬆土。 「讓我下來。」垃圾蟲驚慌地說,急忙抓住車門的把手。 「坐下,」那小子說,「否則你可要粉身碎骨了。」 垃圾蟲轉過頭,瞥見一隻0.45口徑手槍的彈膛。那小子緊張地傻笑了一下。 垃圾蟲坐了回去。他不願意看,卻無法閉上眼睛。在他的這一邊,山肩的最後6英寸也看不見了。他已經直接看到了下面一道狹長的景色:青綠色的松樹,滾動的巨石。他想像得出,雙門小轎車那兩隻固特異輪胎現在離懸崖的邊緣還剩下4英寸……2英寸…… 「還有1英寸,」那小子低低地說,眼睛幾乎蹦出眼眶,牙齒可怕地齜著,蒼白的額頭上掛著晶瑩的汗珠。「最後……1……英寸。」 這個過程戛然而止。垃圾蟲感覺到車子的右後部猛然向外滑去,急劇下沉。耳邊響起一陣石頭滾落的聲音,先是小石子,接著是大塊的石頭。他尖叫起來。那小子惡毒地詛咒著,換成頭檔,把油門踩到底。他們擦著左側大眾汽車的那具俯臥的屍體緩緩地移動,從那裡傳來一陣刺耳的金屬摩擦聲。 「飛呀!」那小子尖聲大叫,「像個大笨鳥一樣飛呀!該死的,飛呀!」 雙門小轎車的後輪飛轉起來。一瞬間,車子下陷的速度似乎加快了。緊接著,小汽車揚起車頭,猛地向前躥去,他們又回到了公路上,遠遠地拋開了事故現場,車子四輪落地。 「我說過它能做到!」那小子得意地大叫,「他媽的!咱們過來了嗎?咱們過來了嗎,垃圾蟲,他媽的你這可惡的膽小鬼?」 「過來了,」垃圾蟲平靜地答道。他渾身無法抑制地顫抖個不停。接著,自遇到那小子以來,他第二次無意中說出了可能讓他免遭橫禍的一句話,假如他沒有提醒,那小子沒准就會帶著他撞死在路上;那也就成了這傢伙獨特的慶祝方式。『好好開,勝利者,」他說,在這以前,他從來沒有把任何人稱作「勝利者」。 「礙…沒什麼了不起,」那小子居高臨下地說。「鎮上至少還有兩個人也能做到。你信不信這快樂的牛皮?」 「相信,既然你這麼說。」 「別瞎扯,心肝,他媽的你聽著。好吧,咱們繼續開。也就是一天的路程了。」 不過他們並沒有開出去多遠。15分鐘後,那小子的雙門小轎車不得不停了下來,這時距離它的出發點路易斯安那州的什裡夫波特才過了1800英里或者再多一點兒。 「真不敢相信,」那小子說,「真……他媽的……不敢相信!」 他猛地打開車門,跳出去,左手還攥著那只麗白液瓶子,裡面只剩下1/4的酒。 「滾開,別擋我的道!」那小子跳著腳吼道。靴子的奇形怪狀的鞋跟產生了一股小小的自然破壞力,像瓶子裡發生了地震。「別擋道,他媽的,你們這些死人,滾回他媽的自己的墳墓裡去!」 麗白液瓶子脫手而出,翻著筋斗,琥珀色的泡沫四處飛濺。瓶子撞在一輛保時捷的側面,摔得粉碎。那小子一聲不吭地站在那裡,喘著粗氣,腳下有點站立不穩。 這一次,問題可不像四車相撞的連環車禍那麼簡單。這回純粹是交通問題。一條大約10碼寬的、長滿青草的中央隔離帶隔開了往東行駛的單行道和往西行駛的單行道,本來,雙門小轎車可以從高速公路的這一側飛到另一側去,可惜兩條大道上的情形沒有什麼分別:4條單行道擠得水泄不通,車輛與車輛摩肩接踵,交通完全陷於停頓。幾個司機甚至把車開上了崎嶇不平的中央隔離帶,在那裡,遍佈其中的岩石像龍的牙齒一樣從薄薄的灰色泥土中鑽出來。大概以前確曾有過四輪驅動車在這裡穿越成功,但眼下呈現在垃圾蟲眼前的,是一片汽車的墓地,堆著被撞壞的、七零八落的底特律汽車。它像一股瘋狂的源泉,讓所有的司機都受到了感染,他們決心要在這70號州際公路上展開一場毀滅性的賽車,把此地當作瘋狂的競技常這兒是科羅拉多的落基山,垃圾蟲心想,在這麼高的地方,這不是等於在天上比賽嗎。他差點笑出聲來,連忙閉緊嘴巴。要是那小子聽到他這時候在笑,只怕他以後再也沒機會笑了。 那小子穿著高跟靴子的腳大踏步地回到車裡,一縷頭髮從他緊扣在腦袋上的帽子裡鑽出來。他的臉好像神話裡的蛇怪,怒火燒得他兩眼凸出。「他媽的,我不會離開我的車,」他說,「聽見沒有?沒門兒。我不會離開它。你去,垃圾蟲,到前邊看看這該死的堵車到哪兒是個頭。可能有輛卡車塞在路上了,鬼知道呢。不能走回頭路,咱們已經過了山肩,只能一路走下去。如果只是一輛卡車或者其他的什麼東西,我才不理會它呢。這些狗娘養的車,我每次跳過一輛,把它們全部推下懸崖。我一定能做到,你最好相信這個快樂的牛皮。去,小子。」 垃圾蟲沒有爭辯。他開始小心地沿著公路前行,在車輛中間拐進拐出。他做好了準備,要是那小子開槍的話,他要閃避、飛奔。但是那小子沒有開槍。當垃圾蟲走到了他認為安全的地方(手槍射程之外),他爬上一輛油輪車,回頭張望。那小子,那個地獄來的小阿飛,已在半英里之外,只剩下洋娃娃大小,正斜靠著他那輛雙門小轎車,喝著酒。垃圾蟲想沖他招手,但隨之就意識到這是個壞主意。 垃圾蟲是在山區夏令時當天的上午10點30分開始走的。步行的速度非常慢,他不得不經常爬上小汽車、卡車的引擎罩或車頂,因為車輛之間塞得太緊了。當他到達第一塊「隧道關閉」的標誌牌時,已是下午3點15分。他一共走了12英里。12英里沒有多遠,同他騎自行車穿越1/5國土相比,的確沒有多遠,但是如果把那些障礙考慮進去,他覺得12英里已經夠可怕的了。其實他早就可以回去告訴那小子:他的想法根本行不通……可他絲毫不想回去。當然,他確實沒有回去。垃圾蟲沒讀過多少歷史(接受電療之後,他看書有些困難),不知道在古時候,國王經常會在一怒之下,殺死那些給他帶來壞消息的送信人。不過他也用不著瞭解那麼多,他現在只知道這一點就足夠了:那小子的面目他已經看得太多,再看一眼都是多餘。 他站在那裡,思索著那個標誌牌,桔黃色的四方牌子,黑色的字,被撞倒在地,躺在一隻車輪的下面。「隧道關閉」。什麼隧道?他注視著前方,手搭涼棚,希望能看到點什麼。他又往前走了300碼,沒有路時就只能攀上車頂,眼前又是一片混亂的場面:撞毀的汽車,狼藉的屍體。有的汽車和卡車已經燒得只剩下車軸。其中多數是軍車。很多屍體上面蓋著卡其布。從這個戰場垃圾蟲覺得這兒一定發生過戰鬥,堵塞的情況再次出現。再往前,東西兩條車道的車龍消失在兩個孔洞裡,標誌牌立在一塊鬆動的岩石上,上面寫著:艾森豪威爾隧道。 他走近一些,心砰砰直跳,不知道自己想幹什麼。那兩個伸進岩石的孔洞令他害怕,當他再走近一些的時候,害怕立刻變成了恐懼。他完全理解了拉裡·安德伍德對林肯隧道的感覺:在那一刻,他們不知不覺地成為精神上的兄弟,一起領略了極度恐懼的心理感受。 主要的區別在於,林肯隧道的步行通道高出路基,而此處的步行通道卻低於路基,因此一些汽車試圖沿路邊開過去,一對車輪在路面,另一對車輪則落在下面的通道上。隧道長約2英里,要想穿越,唯一的辦法就是在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中一輛車一輛車地爬過去。這得花上幾個小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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