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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三


  他看到許多下等酒吧間和夜總會,招牌上有的寫著「自由空間」,有的寫著「蘭鈴婚禮教堂」以及「60秒婚慶,伴你一生!」途中,透過一個成人書店的平板玻璃,他看到一本名叫《銀色幽靈羅斯-羅伊斯》的書,一個裸體女人倒掛在一根路燈柱上。他還看到兩張《拉斯維加斯的太陽》,當報紙被風吹動的時候,他不止一次地瞥見報紙上露出的標題:瘟疫肆虐,華盛頓沉默。他看到一個巨大的廣告牌上寫著:「尼爾鑽石!」「美國旅店,6月15日到8月30日!」他看到一家似乎只賣結婚和訂婚戒指的珠寶店,櫥窗上有人胡亂地寫著「你活該遭報應,死在拉斯維加斯」。他看到一架翻倒的大鋼琴躺在路上,像一匹酣睡的大木馬。眼前到處都是這些令人驚奇的東西。

  他又往前走,開始看到其他的招牌,火烈鳥,造幣廠,沙丘,撒哈拉,玻璃鞋,帝國。但是人在哪兒?水又在哪兒?

  垃圾蟲漫無目的地走著,信步離開了坡道。他的頭向前低著,下巴抵在胸前,邊走邊打盹。當他的腳絆在了什麼東西上,當他一跤跌倒把鼻子撞出了血,當他抬起頭判斷自己在什麼地方時,他幾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鼻子裡的血流在破爛的藍襯衫上,他毫無知覺。他仿佛還在打盹,而這一切只是在做夢。

  一座高大的白色建築伸向沙漠的天空,像一座沙漠的豐碑,像一根針,像一座紀念碑,每一部分都能與斯芬克斯或大金字塔相媲美。它東面的窗戶反射著朝陽的光芒,似乎是一種預兆。在這座骨白色沙漠大廈的前面,在通道兩側,有兩座巨大的金字塔。天篷上嵌著一個巨大的青銅徽章,上面刻著一個浮雕,是一隻怒吼的獅子的頭。

  再往上看,是幾個簡潔有力的大字,也用青銅刻著:MGM大飯店。

  不過吸引住他視線的,是立在停車場和通道之間方形草地上的什麼東西。垃圾蟲定睛一看,立刻陷入了極度的興奮。他顫抖著,好一會兒,他只能用流血的手支撐著身體,王牌繃帶散開的布頭垂在兩手之間,兩隻暗淡的藍眼睛盯著那噴泉,終於,他發出一聲低低的呻吟。

  噴泉在噴水。這是一個用石頭和象牙建成的華麗建築,用金子雕鏤鑲嵌。彩燈環繞著噴嘴,把水變成紫色,桔黃色,紅色,綠色;水花落入池中發出連續不斷的很響的嘩嘩聲。

  「錫沃拉。」他喃喃低語,掙扎著向前。鼻子還在流著血。

  他開始蹣跚著走向噴泉。蹣跚變為疾走,疾走變為奔跑,又變為猛跑,直到變為瘋狂的衝刺。他結疤的膝蓋像活塞一樣抬起,放下,幾乎抬到了脖子那麼高。他的嘴裡飛出一句話,長長的一句話,像一面紙旗升上了天空,把高處的人們吸引到了窗前(誰看見了他們?也許是上帝,或者是魔鬼,但肯定不是垃圾蟲),當他接近噴泉時,那聲音變得更高、更尖、更長:

  「錫沃拉……」

  後面的「氨音拖得很長很長,是所有在地球上生活過的人都曾聽到過的興奮的聲音,直到他用力攀上齊胸高的噴泉的邊沿,飛身躍入難以置信的涼爽仁慈的水中,這聲音才宣告結束。他能感覺到,周身的毛孔如千萬隻嘴巴一齊張開,像海綿一樣吸著水。他尖聲大叫。他把腦袋埋在水中噴著鼻息,然後伸出水面,又是打噴嚏又是咳嗽,把血、水和鼻涕一齊濺在噴泉的邊上,接著又把頭低下去,如牛喝水一般痛飲。

  「錫沃拉!錫沃拉!」垃圾蟲狂喜地喊著,「我願為你而死!」

  他用狗爬式遊了噴泉一周,又喝了一回水,然後爬出噴泉,笨拙地倒在草地上。太值得了,所有的一切都太值得了。突然胃裡一陣痙攣,他開始大聲嘔吐起來。即使是嘔吐也讓人覺得痛快。

  他站起身來,用爪子般的手支撐著身體爬到噴泉邊,又開始喝水,這次他的肚子感激地接受了這份禮物。

  然後他像一個灌滿水的山羊皮,蹣跚著走向夾在兩座金字塔中間的雪花石膏臺階,這臺階一直通向神奇的宮殿大門。剛上了一半,又是一陣痙攣,疼得他彎下了腰。等這陣疼痛過去,他東倒西歪地爬上臺階。門是旋轉式的,他用盡吃奶的力氣讓它轉動起來,走進了門廊。門廊約有一英里長,鋪著地毯,很華美。腳下的地毯是桔紅色的,厚厚的,又豪華又舒適。裡面有一張登記台,一張郵寄台,一張服務台和幾個出納員窗口,都是空的。在他右邊,帶裝飾的欄杆外面是俱樂部,垃圾蟲敬畏地看著密佈的自動售貨機像許多士兵在列隊休息。此外還有輪盤賭和賭桌。靠近大理石欄杆的地方有紙牌賭桌。

  「有人嗎?」垃圾蟲喊,但沒人回答。

  他感到有點害怕,也許這是個鬼屋,是個怪物出沒的地方,但極度的疲倦減輕了他的恐懼。他跌跌撞撞地走下臺階,穿過「幼獅酒吧」,走進賭常酒吧裡,勞埃德·亨賴德正坐在深深的陰影裡,手裡端著一杯水,靜靜地注視著他。

  垃圾蟲走向鋪著綠色厚毛呢的桌子,爬上去,立刻就睡著了。很快,接近半打的人出現在睡著的衣衫襤褸的垃圾蟲周圍。

  「咱們把他怎麼辦呢?」肯·迪莫特問道。

  「讓他睡,」勞埃德回答,「弗拉格要他。」

  「是嗎?上帝呀!那麼弗拉格究竟在哪兒?」另一個人問。

  勞埃德轉身看著那個人。這是個禿頭的男人,站在那兒足足高出勞埃德一英尺,但儘管如此,在勞埃德的逼視下,他不由地朝後退下了一級臺階。只有勞埃德脖子上戴的不是實心的黑玉,黑玉的中心閃著一個小小的令人不安的紅色斑點。

  「你那麼急著見他,赫克?」

  「不,」禿頭的人說,「嗨,勞埃德,你知道我沒有。」

  「當然,」勞埃德俯視著睡在牌桌上的這個人說,「弗拉格會來的,」他說,「他一直在等著這個人。這個人有點兒特別。」

  牌桌上,垃圾蟲對此一無所知,他繼續沉沉地睡著。

  垃圾蟲和那小子在科羅拉多的金色汽車旅館度過了7月18日的夜晚。那小子開了兩個相通的房間,但兩個房間相通的門是鎖著的,那小子用其中一把0.45口徑手槍的3發子彈打開了門鎖。

  那小子抬起靴子,在一層好看的藍色煙霧中,門顫動著被踢打開了。

  「他媽的,」他說,「你住哪間?挑吧,垃圾蟲。」

  垃圾蟲挑了右邊的一間。那小子出去了。垃圾蟲心裡慢慢地琢磨著,他得在真正糟糕的事發生之前,想辦法脫身,必須克服缺乏交通工具的不利因素,正在這時,那小子回來了。垃圾蟲驚奇地發現他推著一輛運貨的手推車,裡面裝滿6罐一捆的可斯啤酒。他的布娃娃眼充血發紅,高高的髮型開始像破鐘錶的發條一樣散開,打蠟的髮絲垂掛在他的臉上、耳朵上,使他看上去像個危險的原始人,撿了一件時空隧道旅行者遺下的皮夾克穿在身上。夾克帶上的野兔腳前後擺動著。

  「很暖和,」那小子說,「雖然有個裂口,我說的對嗎?」

  「對,完全對。」垃圾蟲說。

  「來罐啤酒,笨蛋,」那小子說著,扔給他一罐。垃圾蟲拉開拉環的時候,噗地一聲,泡沫噴了他一臉,那小子雙手捧著扁平的肚子古怪地大笑起來。垃圾蟲虛弱地笑了笑。他已經下定決心,在今夜晚些時候,他要趁這個小怪物睡熟以後溜走。他受夠了。還有那小子說的關於黑衣牧師的那些話……垃圾蟲害怕極了。說出那樣的話來,就算是開玩笑,也無異於在教堂的聖壇上拉屎,或者是在暴風雨中仰天企求閃電擊中自己呀。

  最糟糕的是,他覺得那小子並不是在開玩笑。

  垃圾蟲無意和這個人一起進山去繞彎子,這個整天喝酒(顯然還整晚喝酒)的狂熱的矮子,這個說要擊敗黑衣人並且取代他的位置的狂徒。

  與此同時,那小子在兩分鐘內喝完了兩罐啤酒,壓扁了罐,滿不在乎地扔到房間的一張雙人床上。他右手拎著那把開門鎖用的0.45口徑手槍,左手又拿出一罐可斯。

  「他媽的沒電,看不成電視了,」他說。他喝得越多,他的南方口音越重,使他的話聽起來很生硬:「無所謂,全成了廢物才好呢。可是他媽的基督,摔交比賽呢?花花公子頻道呢?那可是個好節目,垃圾蟲。我是說,他們從來不播什麼男人吞吃頭髮餡餅、大嚼帶毛動物之類的玩意兒,你知道我的意思,但是會有幾個小姐把腿蹺得高高的,頂在他們的下巴頦上,你他媽的知道我在講什麼嗎?」

  「當然。」垃圾蟲說。

  「他媽的,別瞎扯,你聽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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