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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二


  他大約有5英尺3英寸高,捲曲的頭髮高高地堆在頭上,塗著髮蠟,閃閃發光,這髮型憑空給他增加了3英寸的高度。所有的發卷都堆在衣領上面,那可不只是一個簡單的鴨屁股,它是世上受流氓阿飛影響的所有鴨屁股髮型的化身。他穿一雙黑色的尖頭長統靴,鞋幫上系著帶。古巴式女鞋跟又給那小子增高了3英寸,使他的身高達到了體面的5英尺9英寸。腿上褪色的牛仔褲繃得很緊,從外面就數得清口袋裡裝了幾枚硬幣。牛仔褲把他小小的臀部繃成一個漂亮的藍色雕塑,褲襠則像塞滿了高爾夫球的鹿皮包。他穿一件西部式樣的絲質襯衫,顏色是不太正宗的勃艮第葡萄酒色,上面裝飾著黃色花邊和仿藍寶石鈕扣。襯衫袖口的鏈扣看上去像磨光的骨頭,垃圾蟲後來發現那的確是骨頭。那小子有兩副鏈扣,一副用人的臼齒做成,另一副用道伯曼狗的門齒做成。雖然天很熱,可他還在襯衫外面穿了一件黑色的騎摩托用的皮馬甲,背部印著一隻鷹。馬甲用拉鍊拉著,鏈齒像鑽石一樣微微閃光。肩帶和腰帶上掛著三隻野兔腳,一隻白色,一隻褐色,一只是明亮的綠色。那件皮馬甲比襯衫更奇妙,塗著一層厚厚的油,自鳴得意地吱吱亂響。在鷹的上面,用白色絲線繡著三個字:那小子。被一大堆閃亮的頭髮和閃亮的摩托車馬甲領子包圍的臉正盯著垃圾蟲,那是一張小小的、蒼白的布娃娃臉,噘著兩片厚厚的,但是毫無瑕疵的雕塑般的嘴唇,死灰色的眼睛,寬闊光滑的額頭,豐滿的兩頰。

  臀部左右一邊一把碩大的0.45口徑手槍松松地垂在槍套外,兩條槍帶在扁平的腹部交叉著。

  「嗨,小子,你想說什麼?」那小子喊。

  垃圾蟲唯一能想起來說的就是:「我喜歡你的車。」

  他答對了,或許這是唯一正確的答案。5分鐘後垃圾蟲坐在雙門小轎車的客座上,小轎車的時速大約達到了95英里。垃圾蟲從伊利諾伊東部一直騎過來的自行車漸漸地變成了地平線上的一個小黑點兒。

  垃圾蟲膽怯地提出,以這個速度行駛,要是路上遇到障礙,那小子可能會看不見(事實上他們已經遇到了幾個障礙,那小子只是像障礙滑雪似的繞開,毫不理會固特異輪胎的尖銳抗議)。

  「嗨,小子,」那小子說,「我反應快,能及時應付。你信不信嗎?」

  「相信,先生。」垃圾蟲虛弱地答道,好像一個人剛剛用棍子捅了蛇洞。

  「我喜歡你,小子,」那小子用他古怪低沉的嗓音說。他的布娃娃眼越過桔黃色的螢光方向盤盯著微微閃光的路面。「從後座拿罐啤酒。」

  後座裡的是可斯啤酒,摸起來熱乎乎的。垃圾蟲討厭啤酒,但他拿過來一飲而盡並且讚美說真是好啤酒。

  「嗨,小子,」那小子說,「可斯啤酒是唯一的啤酒。我恨不得尿尿都尿可斯,你信不信這快樂的牛皮?」

  垃圾蟲回答說他的確相信這快樂的牛皮。

  「他們叫我那小子。我家在路易斯安那州的什裡夫波特。你知道嗎?我這輛四腳獸每次參加南方的汽車大展都得獎。你信不信這快樂的牛皮?」

  垃圾蟲回答說相信,又拿起一罐熱乎乎的啤酒。

  「人家叫你什麼,小子?」

  「垃圾蟲。」

  「什麼?」死布娃娃似的眼睛在垃圾蟲的臉上可怕地停了一會兒。「你跟我開玩笑?沒人敢跟那小子開玩笑,你最好相信這快樂的牛皮。」

  「我相信,」垃圾蟲認真地說,「但人家確實是那麼叫我的。因為我過去常常在垃圾箱和郵筒裡放火。我燒掉過森普爾老太太的養老金支票,因為這事我曾經被送進少年感化院。我還燒掉了印第安那州保坦韋爾衛理公會的教堂。」

  「是嗎?」那小子高興地問,「小子,聽起來你瘋狂得像只茅坑裡的耗子。很好,我喜歡瘋狂的人。我自己也是個狂人。垃圾蟲,嗯?我喜歡這名字。咱們真是天生的一對,令人討厭的那小子和令人討厭的垃圾蟲,握手,垃圾蟲。」

  那小子伸出手,垃圾蟲盡可能迅速地握了一下他的手,好讓他用兩隻手把著方向盤。小轎車飛一般拐過一個彎兒,突然發現一輛雙輪拖車幾乎堵住了整個高速路。垃圾蟲用手遮著臉,做好了飛躍這個天外來物的準備,那小子卻紋絲不動。這輛雙門小轎車像只水臭蟲一樣,擦著高速路的左側飛馳而過,被拖車的駕駛室刮掉了一層油漆。

  「成功了。」垃圾蟲說,這時他發覺自己終於可以不帶一絲顫抖地說話了。

  「嗨,小子,」那小子的一隻布娃娃眼嚴肅地眨了一下,「別瞎扯,你聽著。啤酒怎麼樣?真他媽的夠味,對不對?剛才騎那輛小孩車的滋味不好受吧,這會兒心滿意足了,不是嗎?」

  「的確是的。」垃圾蟲說,又喝了一大口熱可斯。他雖然瘋狂,但還不至於瘋狂到在那小子開車的時候不贊同他的意見,在這上不著天下不著地的地方。

  「好嘛,繞著他媽的灌木叢轉,真沒意思,」那小子說著,返身越過座位拿了罐啤酒,「我猜咱們的目的地是同一個地方。」

  「我想是的。」垃圾蟲謹慎地說。

  「我打算到西部去,」那小子說,「我要到那兒搶佔有利地位。你信不信這快樂的牛皮?」

  「相信。」

  「你夢見過穿著黑色飛行服的人,是嗎?」

  「你指的是神父。」

  「我說什麼,指的就是什麼;指的是什麼,我就說什麼,」那小子斷然說,「別瞎扯,你聽著,他媽的你這個臭蟲,那人穿著黑色飛行服,戴著風鏡。像約翰·韋恩的電影《雙雄》裡的樣子。風鏡很大,所以你他媽的根本看不見他的臉。真他媽的見鬼,是不是?」

  「是的。」垃圾蟲說,他又喝了一口熱乎乎的啤酒,頭開始嗡嗡作響。

  那小子手扶桔黃色的方向盤,弓起身子開始模仿戰鬥機大戰中的那位飛行員。可以斷定,那人曾經在《雙雄》中大顯身手。當他表演著翻斤斗、俯衝、轉動炮筒的動作時,雙門汽車嚇人地從路的一邊沖向另一邊。

  「依……呀……呵……礙…咚……聽著,他媽的……12點有強盜出動-…把大炮轉向他們,他媽的標尺……嗒……嗒嗒嗒!先生,我們把他們搞定了!全都搞定了……好極了!坐下,小夥子們,好極了!」

  當他進入這種幻想中的時候,他的臉上毫無表情;當他顛簸著竄到小路上又隆隆地駛回到大路上時,打了蠟的頭髮沒有一絲變形。垃圾蟲的心臟在胸膛裡猛跳,皮膚上閃著汗水的光澤。他喝光了啤酒,憋不住想撒尿。

  「不過他沒有恐嚇我,」那小子說,好像先前的話題從沒中斷過,「他媽的沒有。他是個冷酷的傢伙,但是那小子從前對付過不少冷酷的傢伙。我把他們關起來,鎮壓他們,正像老大說的那樣。你信不信這快樂的牛皮?」

  「當然信。」垃圾蟲應道。

  「你喜歡老大?」

  「當然。」垃圾蟲答道,其實他根本不曉得那小子說的老大是何許人。

  「他媽的你最好喜歡老大。聽著,你知道我的計劃嗎?」

  「去西部?」垃圾蟲冒險地說,看起來還安全。

  那小子似乎很不耐煩,「我指的是到了那兒以後。以後。你知道我要幹什麼?」

  「不知道。幹什麼?」

  「我打算隱蔽一些時候,弄清形勢。你喜不喜歡這個快樂的牛皮?」

  「當然。」垃圾蟲說。

  「他媽的。別瞎扯,你他媽的聽著。我只想搞清楚,搞清楚那個大人物是誰,然後……」

  那小子陷入了沉默,在他的桔黃色方向盤上思索著。

  「然後怎麼樣?」垃圾蟲猶豫了一下問。

  「我要把他擺平,讓他摸幾回閻王鼻子。再把他流放到他媽的卡迪拉克大牧場上去放羊。你信不信?」

  「當然信。」

  「然後由我來接替他,」那小子自信地說,「我要剝光他的衣服,讓他待在卡迪拉克大牧常你跟著我,垃圾蟲,管你他媽的叫什麼名字。咱們吃香的喝辣的,再不會沒有豬肉和豆子,還要吃很多雞。」

  雙門小轎車隆隆地駛在高速路上,排氣管噴出瑰麗的火焰。垃圾蟲坐在客座上,腿上放著熱乎乎的啤酒,頭暈腦脹。

  8月5日將近黎明的時候,垃圾蟲進入錫沃拉,人們還把它叫做維加斯。在最後的五英里中,他不知在什麼地方把膠底帆布鞋弄丟了,現在,當他走下彎曲的坡道,他的腳步聲聽起來是這樣的:噗啪,噗啪!像拍打漏氣的輪胎。

  他幾乎耗盡了力氣,但是當他走在坡道上,看著堆積的幾輛破車和一些被野鳥啄食殆盡的死人時,又不禁微微地感歎起來。他成功了。他已經到了錫沃拉。他遇到而且經受住了考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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