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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八


  「我想是。奧甘奎特就剩下了我們兩個人,而且……」

  「那是運氣,沒有別的,法蘭妮。你不要讓一個人將你牢牢地拴在純屬運氣的什麼事上。」

  「我想是。」

  「我猜你愛我,」他說。「我從不輕易說這話。」

  「我也想我愛你,但還有別的事……」

  「那個我知道。」

  「你剛問我為什麼不吃藥。」她扯了扯衣服,不敢看他。她感到嘴唇異常乾澀。「我想可能對孩子不好,」她小聲說。

  「對……」他不說了。然後他緊緊地抓住她,讓她臉對著他。「你懷孕了?」

  她點點頭。

  「你沒有告訴任何人?」

  「沒有。」

  「哈羅德。哈羅德知道嗎?」

  「除了你沒別人。」

  「真該死,」他說。他全神貫注地端詳著她的面孔,把她嚇壞了。她想過會有兩種結局:他可能會即刻棄她而去(如果他發現她懷著別人的孩子,就會像傑西一樣毫不遲疑地離開)或者會緊緊地抱住她,告訴她別擔心,他會應付一切。她從未料想會出現這樣令人膽戰心驚的近距離凝視,她不覺回憶起那晚她在花園裡將這一切告訴她父親時的情景。她真希望作愛前就告訴斯圖她懷孕的事兒。也許那樣他們根本什麼都不會做,至少他不會感到自己莫名其妙地被欺騙了,而她……老話兒怎麼說的?亂搞的女人。他是不是也正在這麼想?她什麼都不能說。

  「斯圖?」她顫顫驚驚地說。

  「你沒有告訴任何人。」他又重複了一遍。

  「我不知道該怎麼辦。」現在,她的眼淚就要奪眶而出了。

  「你什麼時候有的?」

  「1月份,」她說著,眼淚流了下來。

  他抱著她,讓她知道一切都好,不用再說什麼了。他沒有說讓她不要擔心,他會應付一切之類的話,只是又跟她作了一次愛,她覺得自己從沒有這麼快樂過。

  他們兩個都沒有注意到哈羅德,他像影子一樣無聲無息,仿佛就是那黑衣人,他站在灌木叢中,看著他們。他們誰都不知道,當法蘭妮達到高潮,快樂地呻吟著的時候,他的眼睛向下斜著,眯成了一條縫。

  他們完事的時候,天已經黑透了。

  哈羅德神不知鬼不覺地走了。

  [摘自法蘭妮·戈德史密斯的日記]

  1990年8月1日

  昨晚沒記一個字,太興奮,太幸福了。斯圖和我都是。

  他也認為我最好盡可能長時間地保守我的秘密,希望一直到我們安下家來。希望是去科羅拉多州,那兒很適合我。今晚我感覺就是到月亮山上去安家也不錯。我聽起來像個昏頭昏腦的女學生?好……如果一個女人在她的日記裡都不能像個女學生,那她還能在哪兒像呢?

  除了保守秘密的事,我還必須提到另外一件事。我的「本能」使我不得不這樣做。真有這樣的事嗎?我想是的。也許是激素的原因。幾個星期以來,我再也沒有自私心理,但很難區分這是懷孕引起的變化還是突然降臨這個世界的大災難引起的變化。但總有某種嫉妒的感情(「嫉妒」真不是一個確切的字眼兒,但卻是今晚我能想到最貼切的詞),這種感情使你向這個小團體的核心更近了一小步,並且必須維持你在那兒的地位。這就是為什麼服用佛羅那比做噩夢似乎更冒險,儘管理智使我相信,佛羅那壓根兒傷及不到我的孩子。而且我猜想嫉妒之情也是我對斯圖·雷德曼愛的一部分。我感覺我正在戀愛,如同吃飯一樣,是為了兩個人。

  我需要睡眠,不管會做什麼樣的夢。我們始終都沒能像希望的那樣開車橫穿印第安那——在埃爾克哈特市的高速公路入口處我們遇上了一次可怕的交通堵塞,我們的速度慢了下來。大部分車輛是軍車。那兒有士兵死了。格蘭、蘇珊、戴安娜和斯圖帶上了他們能夠找到的盡可能多的武器——24支來福槍、一些手雷,還有——是的,夥計們,這是真的——一隻火箭發射器。現在我寫日記的當兒,哈羅德和斯圖正在數那只火箭發射器裡的火箭個數,共有十七八枚。上帝保佑他們別把自己給報銷了。

  說起哈羅德,親愛的日記,我要告訴你他沒有懷疑任何事(聽起來像老貝特·戴維斯電影中的臺詞,是不是)。當我們趕上阿巴蓋爾媽媽的隊伍時,我想他一定會得知的;無論會發生什麼,再隱瞞下去都不太好。

  今天,我從未看到過他這麼歡快,這麼喜悅。他的嘴咧得真大,讓我覺得他的臉都快要樂開花了!正是他建議斯圖幫他弄那只危險的火箭發射器的,而且——

  他們現在回來了。下次再寫吧。

  法蘭妮沉沉地睡去,連夢都沒有做。其他人也都睡了,除了哈羅德,儘管他一整天都笑個不停,現在臉上卻沒有一絲一毫的笑意。有時他感覺自己笑得臉都要從中間裂開,腦漿都要溢出來了。

  他站在那兒,低頭凝視著她,傾聽著夏夜蟋蟀的低鳴。「現在正是狗日,」他想。狗日,在韋氏字典中是指7月25日至8月28日的這段時間。之所以這樣命名是因為據說這一時間瘋狗似乎大行其道。他看著法蘭妮,她睡得是那樣的香甜,她把襯衫當作枕頭。小包就放在身邊。

  凡人皆有得意日,法蘭妮。

  他跪下時,膝蓋一彎,槍發出了點兒聲響,他穩住身形,好在沒人醒來。他解開包上的扣,鬆開系帶,伸手到裡面摸。他用一支微型手電筒照著包裡面的東西。這時,法蘭妮從沉沉的睡夢中低哼了幾聲,挪動了一下身子,哈羅德屏住呼吸。在包的最底部,在三件乾淨衣服和一本袖珍交通地圖每下他發現了他想要的東西。一個用螺旋絲裝訂的筆記本。他抽出了筆記本,翻到第一頁,用電筒照在法蘭妮寫的密密麻麻、卻又極為清晰的字跡上:

  「1990年7月6日——經過一番勸說,貝特曼同意跟我們一起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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