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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一


  斯圖和格蘭在3點45分回來了。他們合騎了一輛摩托,摩托車後系著一個裝著醫療機械的醫生藥箱和幾本大黑皮書。

  「我們來試試。」斯圖就說了這麼多。

  佩瑞抬起來。臉色蒼白而壓抑,聲音卻非常平靜。

  「你來吧,我們都想讓你來動這個手術。」她說。

  時間是4點10分。斯圖跪在樹下攤開的一個橡皮氈上,臉上的汗一股股地流下來,他兩眼看上去十分機警而著迷。法蘭妮拿著一本書舉在他面前,在兩張彩頁之間根據斯圖眼神和點頭的示意動作來回地翻著。斯圖旁邊,格蘭拿著一卷白線,臉嚇得煞白。他們中間放著一個盛放一塵不染鋼制醫療器械的箱子,箱子上已經濺上了星星點點的血跡。

  「在這兒!」斯圖叫起來。他的聲音突然提高,變得果斷而興奮。兩眼眯成了兩條線,「這就是那個小玩藝兒,這兒,就在這兒!」

  「斯圖?」佩瑞問。

  「法蘭妮,讓我看下一頁,快,快!」

  「你能弄出來嗎?」格蘭問,「上帝,你真認為你可以嗎?」

  哈羅德已經不在這兒了。他早早地離開了大夥兒,一隻手掩著嘴。他在一排小樹下站著,背沖著大家站了有一刻鐘。現在他轉過身來,大而圓的臉上透著希望。

  「我不知道,」斯圖說,「但我有可能,極有可能。」

  他盯著法蘭妮展示給他的彩頁看了一會兒,臉漲得通紅,就像猩紅的晚宴手套。

  「斯圖?」佩瑞又說話了。

  「它是上下自成一體的,」斯圖嘀咕著。他的兩眼興奮地閃著光芒。「闌尾。這麼點小玩藝兒。它……法蘭妮,替我擦擦額頭上的汗,上帝,我怎麼出了這麼多的汗……謝謝……上帝,我可不想割掉他任何有用的東西……那是他的腸子……上帝!我看見了,我看見了。」

  「斯圖?」佩瑞又一次開口。

  「給我剪刀,格蘭,不是那個,是那把小的。」

  「斯圖。」

  他終於看了看她。

  「你不用再試了。」她的聲音平靜而輕柔。「他已經死了。」

  斯圖看著她,眯著的兩眼慢慢睜大。

  她點點頭,「大概在兩分鐘之前。但還是得謝謝你,謝謝你做了努力。」

  斯圖長時間地盯著她,「你敢肯定?」最後他低聲問道。

  她點點頭,淚水順頰而下。

  斯圖轉過身去背朝著大家,扔掉了手裡抓著的小解剖刀,以一種徹底絕望的姿勢捂住雙眼。格蘭站起身來走開去,頭也不回,縮著兩肩,像挨了一記重擊。

  法蘭妮伸出胳膊緊緊地擁抱著斯圖。

  「怎麼會這樣,」他說,他反反復複地低聲重複著這話,「怎麼會這樣,全完了,就是這樣,就是這樣。」

  「你已經盡力了,」她說著更緊地抱住了他,生怕他飛走了似的。

  「就是這樣,就是這樣。」他又絕望地反復道。

  法蘭妮緊緊地抱著他,她在過去三周半時間裡的所有想法,她的「最易破碎的混亂」統統都被她置之腦後了。她曾時刻提防著不要流露自己的感覺。和哈羅德的情形已大有千鈞一髮之勢。即使現在,她也沒有流露出對斯圖的真實感受,沒有完完全全地流露出來。她給予他的並不是情人之間的那種擁抱,而只是倖存者之間相互依存的擁抱。斯圖似乎理解了這點。他抬起手也緊緊地抱住了她的兩肩,血手印印在了她的卡嘰布襯衫上,讓她看上去像是在一場不光彩罪行中的同謀。遠處某個地方烏鴉在叫喚,近處佩瑞開始哭泣。

  哈羅德·勞德沒能理解倖存者之間和情人之間擁抱的差別,他帶著越來越明顯的懷疑和害怕盯著法蘭妮和斯圖。過了一會兒,他憤怒地沖向樹林,直到晚飯後很久才回來。

  第二天早晨她醒得很早。有人在搖晃她。我睜開眼會發現是格蘭或哈羅德,她迷迷糊糊地想。我們要再經歷一次,我們要再來一次直到弄對了它,那些不能從歷史中吸取教訓的人……

  但搖她的人是斯圖。天已露出一絲魚肚白,晨霧中清晨就像裹在薄沙當中的亮澄澄的金子。其他人還在睡覺。

  「怎麼啦?」她坐起身來問道,「出什麼事了?」

  「我又作夢了,」他說,「不是那個老婦人,是另一個……另一個人。黑衣人。我害怕極了,所以我……」

  「別說了,」她打斷他,被他臉上的表情嚇著了,「請說你真正想說的話。」

  「是佩瑞。佛羅那。佩瑞從格蘭的袋子裡拿了佛羅那。」

  她屏住了呼吸。

  「噢,上帝,」斯圖斷斷續續地說,「她死了,法蘭妮。上帝,這真是一片混亂。」

  她試圖說點什麼但終於沒能說出來。

  「我想我得把其他兩個人也叫起來,」斯圖心不焉地說。他摸著粗糙而長著鬍子的兩頰。法蘭妮還能記起昨天擁抱時它們貼著自己臉頰時的感覺。他轉身看著她,滿臉疑惑地問,「何時才能結束?」

  她輕輕地說,「我想永遠不會結束。」

  他們在晨曦中互相注視了很久。

  [摘自法蘭妮·戈德史密斯的日記]

  我們今晚在代爾島(紐約)西部駐紮下來,終於上了80-90號高速公路。昨天下午碰見馬克和佩瑞(你不認為這是個好聽的名字嗎?我可認為是這樣。)的興奮勁兒已經或多或少地消退下去了。他們同意加入我們……事實上,是他們在我們之前提出這個建議的。

  這並不是說,我認為哈羅德會提出這個建議。你該知道他是個什麼樣的人。他對他們帶的一些真傢伙,包括半自動來福槍(兩支)都有一些厭惡(我想格蘭也是這樣)。但大部分時候,哈羅德總是要說點什麼或作出點什麼,要知道,他必須讓人們意識到他的存在。

  我想我寫了無數頁關於哈羅德心理的日記,如果你到現在還不瞭解他,你也就不會瞭解他了。在他滿口大話的外表下,掩藏的卻是一個毫無安全感的小男孩。他從沒有真正意識到事情已經發生了變化。他的一部分思想——我想,應該是大一部分——仍然相信總有一天他那些高中時代的同窗會從墳墓裡站起來朝他扔彈丸,或者叫他「挨打的勞德」。就像埃米所說的他們過去常幹的那樣。有時我想我們沒有在奧甘奎特走到一起的話,對他來說也許會好一點(對我也一樣)。我是他舊日生活的一部分,我曾是他姐姐的好朋友,等等,等等。我和哈羅德之間不可思議的關係總結起來就是:在我知道了現在所知道的一切之後,看起來儘管有些奇怪,但我仍願意挑哈羅德出來做朋友而不是埃米。後者總是對駕著漂亮汽車的男孩和各類奇裝異服羡慕不已,是一個(請原諒我對死去的人還說三道四,但說的這些都是事實)地道的奧甘奎特勢利小人,只有一個終年住在小鎮上的鄉巴佬才會那樣。哈羅德雖然有些古怪,但要冷靜理智得多,當然是他不集中所有精力做一個挑三揀四令人討厭的人的時候。但哈羅德一定不會相信競然有人會認為他是理智的。他的一部分思想非常守舊。他決心背負著他遇到的所有問題,背負到這個不怎麼活躍的新世界中來。他最好將所有問題和最愛吃的巧克力棒棒糖一起裝到旅行包裡。

  唉,哈羅德,我不知道該怎麼說他。

  備忘:吉萊特鸚鵡。「請別擠。」走動的投手常說,「噢……呀!」「O.B.衛生棉條由一位婦科醫生發明。顛倒星條旗。行屍走肉人的夜晚。唉,後一個詞太容易讓人聯想到家了。我就此擱筆。

  下午飯時我們對這些天來的噩夢作了長時間的嚴肅討論,以至於停下來吃飯的時間比預計的要長了很多。順便說一句,我們現在在紐約巴達維亞的北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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