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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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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啦?」他問,同時聳聳肩,「最近的醫院在莫米。我們沒法把他送到那兒。我想我們把他抬回到高速公路都幾乎是不可能的。」 「當然,你是對的,」格蘭小聲嘀咕著,不時地拿一隻手摸摸自己粗糙的面頰。「對不起,哈羅德,我過於煩躁不安了。我知道這類事情可以發生。噢,對不起,應該是會發生,但我想我只從理論上知道這一點。這與以前坐在研究室是截然不同的。」 哈羅德不太情願地接受了道歉,兩手深插在兜裡走開了,那模樣就像一個生氣的、發育過於充分的10歲孩子。 「我們為什麼不能挪動他呢?」法蘭妮看著斯圖和格蘭絕望地問。 「因為他的闌尾現在已經腫大發炎了,」格蘭解釋道,「如果破裂,會釋放出足以殺死10個人的毒素。」 斯圖點點頭,「腹膜炎!」 法蘭妮的頭有些發脹。闌尾炎?現在可算不上什麼玻為什麼有時你因為膽結石或別的什麼病住院時,他們會按照慣例順便就摘除了你的闌尾呢?她想起她語言學校的一位朋友,大家都叫他比基,他在五六年級之間的暑假就割除了闌尾,他也就在醫院住了兩三天。從醫學上講,摘除闌尾倒真算不了什麼。 從醫學上講,懷著一個小孩也算不了什麼。 「但如果讓他就那麼呆著,」她問,「他的闌尾就不會破裂嗎?」 斯圖和格蘭尷尬地相互看了看,沒有答話。 「那麼你們就和哈羅德說的一樣糟糕!」她終於忍不住大叫起來。「你們得做些什麼,即使是拿一把大折刀來做。你們必須做點什麼。」 「為什麼是我們?」格蘭憤怒地問,「為什麼不是你自己?看在上帝的份上,我們幾乎連一本醫書都沒有!」 「但……你們……不應該是這樣的。摘除闌尾不應該是什麼大事。」 「對,在過去是不是什麼大事,但現在可是一件大事,」格蘭說道,到這時,她已經跌跌撞撞地邊哭邊跑開了。 她在3點左右回到住的地方,心裡為自己的言行感到愧疚,打算道歉一番。但是格蘭和斯圖都不在營地。哈羅德情緒低落地坐在一棵倒下的樹上。佩瑞盤著腿坐在馬克身邊,拿一塊布擦著他臉上的汗。她的臉色蒼白而平靜。 「法蘭妮!」哈羅德叫了她一聲,抬起頭來,神情振奮了許多。 「嘿,哈羅德。」她朝著佩瑞走去。「他怎麼樣了?」 「睡著了,」佩瑞說,他不是睡著了,就連法蘭妮都能看出這點,他是昏迷過去了。 「其他人去哪兒了?你知道嗎,佩瑞?」 是哈羅德回答了她。他一直跟在她後面,法蘭妮可以感覺到他想摸她的頭髮或擁住她的肩。她不想讓他這樣做。哈羅德已經開始讓她在任何時候都感到彆扭了。 「他們去了孔克爾,想找一家診所。」 「他們可以找到一些書籍,」佩瑞補充道,「和一些……一些器械。」她哽咽了一下,嗓子眼發出一絲聲響。她繼續替馬克擦著臉,不時地將布放到盛水的罐頭盒裡沾上水再擰乾。 「我們非常抱歉,」哈羅德難堪地說,「我們不是故意的,但我們的確非常抱歉。」 佩瑞抬起眼來,勉強地笑了笑,說:「我知道,謝謝你!這不是哪個人的錯,當然是除非有上帝在。如果有上帝,那就全都該歸咎於他。當我看到他時,我真想狠狠地踢他。」 她長著一張馬臉,身板厚實得像個農民。法蘭妮在看到別人長相的缺陷之前總是能先發現它們的優點(就拿哈羅德來說,他的手就生得不錯),她注意佩瑞的頭髮帶一點金棕色,比較招人喜愛,她那一雙深藍色的眼睛也顯出睿智。佩瑞告訴過他們,她曾在一所大學教人類學,她曾一度活躍於女權、愛滋病患者的平等待遇等一系列政治領域。她從沒結過婚。她有一次告訴法蘭妮,馬克比她想像中的男人還要好,她碰到的其他男人不是過分忽視她就是把她與其他放蕩或吸毒的女孩兒混為一談。她承認,如果外界條件沒發生變化和以前一樣的話,馬克也許同樣會成為忽視她的男人們中的一員,但事實是外界條件變化了。他們在奧爾巴尼相遇,當時佩瑞正在那兒和父母一道消夏避暑。簡單的交談之後,他們決定在潛伏於腐屍中的細菌侵襲他們這些流感沒能擊垮的人之前離開那個城市。 於是他們動身了。第二天晚上他們成了情人,與其說是出於相互吸引,還不如說是出於近乎絕望的孤獨寂寞(這話也許過於刻薄,法蘭妮甚至都沒把它寫進日記裡)。他對她很好,佩瑞曾這樣告訴過法蘭妮,她說這話的時候,語調特別柔和,還帶著一種驚訝,就像所有在這個艱難世道中發現了一位出色男人的婦女一樣。她愛上了他,而且每天都愛得更深一點。 然後就像現在這樣了。 「很有意思,」她說,「這兒除了斯圖和哈羅德之外的其他人都是大學畢業生,哈羅德,如果世事如常的話,你也一定會大學畢業。」 「是的,我想是這樣,」哈羅德答道。 佩瑞轉回身去,繼續為馬克擦去額頭上的汗,很輕,很柔,充滿愛意。法蘭妮不禁想起了他們家《聖經》中的一副黑白畫,畫面上三位婦女正在為耶穌的屍體作好下葬前的準備——她們拿油和香料在塗抹著他的屍體。 「法蘭妮主修英語,格蘭是社會學老師,馬克即將拿到美國歷史博士學位,哈羅德,你也會學英語,準備當一名作家。我們可以坐下來開一個相當精彩的學術會之類的會議,事實上我們也開過,對不對?」 「對。」哈羅德表示同意,他一向具有穿透力的聲音現在低得幾乎無法聽見。 「自由派藝術教育教會你如何思考——我在某個地方看到過這句話。人們看到的嚴酷的事實是從屬他們的思想方法的。從學校學到的最大本事莫過於以一種建設性的方式進行演繹和推理。」 「很好,」哈羅德說,「我贊成。」 現在,他的手已如願以償地放到了法蘭妮的肩上。法蘭妮沒有甩開它,但她確實很不情願感受到它的存在。 「這樣不好,」佩瑞憤怒地說,哈羅德吃了一驚,把手從法蘭妮肩上撤了下來。她頓時感到一陣輕鬆。 「不好?」他怯怯地問。 「他快死了!」佩瑞叫道,聲音不大,但充滿了憤怒與無助。「他快死了,因為我們花了太多的時間在大學的宿舍和廉價公寓裡學習如何胡侃一氣。是的,我可以告訴你新幾亞美第印第安人的情況,哈羅德你也可以解釋近代英國詩歌的文學手法,但這對我的馬克又有什麼好處呢?」 「如果我們能有一個來自醫科學院的。」法蘭妮小心翼翼的開口說話了。 「是的,如果我們有這樣一個人的話會好一些。我們甚至沒有汽車,沒有一個農業大學畢業,看過一次獸醫給牛或馬作手術的人。」她看著他們,深藍色的眼睛更加深邃,「儘管我很喜歡你們大家,但在這一刻,我寧願拿你們所有的人去換個醫生。你們誰都害怕動他,儘管你們知道不動他會是什麼結果,我也一樣——我並沒有把我自己排除在外。」 「至少那兩個……」法蘭妮打住了。她本來想說至少兩個男人去找藥了,但隨即又想到有哈羅德在場,這話產生的效果絕不會好。「至少斯圖和格蘭去了。這不是件小事,對吧?」 佩瑞歎口氣道:「是的,這算得上一件事。去那兒是斯圖的主意,對不對?他是我們中唯一一個最後決定試試做點什麼總比束手待斃好的人。」她看著法蘭妮,「他告訴過你,他以前是幹什麼的嗎?」 「他在一家工廠工作,」法蘭妮不加思索地答道,她沒注意到哈羅德對她如此迅速地回答上了這個問題已經眉頭緊鎖,「他向電子計算器裡面安裝元件。我想你可以稱他為電子技術員。」 「哈!」哈羅德苦笑道。 「他是我們中唯一知道把事情區別開對待的人,」佩瑞說,「他和貝特曼先生所做的也許會害死他,我想是這樣。但他因為有人想拯救他而死去總比我們袖手旁觀地看著他死去,像看著一條流浪於街頭的狗悄然死去要好得多。」 法蘭妮和哈羅德一時無言以對。他們都站在她身後,看著馬克蒼白平靜的臉。過了一會兒,哈羅德又把他那汗涔涔的手放到了法蘭妮的肩膀上,這讓她想尖叫一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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