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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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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裡回過頭來看著他們。姑娘正盯著喬的右胳膊。拉裡靴子底上華夫餅似的紋路,深深地嵌在了男孩的胳膊上,變成一團憤怒的、似要叫喊出來的紅色。她那雙黑色的眼睛又抬起來注視著拉裡的臉。眼光中充滿哀憐。 拉裡感覺到那套自我辯解的話似乎要脫口而出——我不得不這樣做。聽著,姑娘,這不是我的錯,他想要殺我——因為他認為自己能從那雙哀憐傷心的眼神中讀到這樣的判決:你做得也夠狠的。 但最終他一句話也沒說。情況就是這樣,他是被男孩逼出來的。看著那個男孩——他現在已坐了起來,身子蜷縮在雙膝上,孤零零地坐著,一隻拇指含在口中——拉裡不禁懷疑是否真是這個男孩一手造成了剛才的場景。然而,情況也可能產生更壞的結局——他們中的其中一個人被砍傷甚至被殺死。 於是他一句話也沒有說,迎著那個姑娘溫柔的眼神,他想:我想我可能已經變了。不管怎麼樣。我不知道變化了多少。他想起了巴裡·格裡格對他談起過的一個來自洛杉磯名叫喬裡·貝克的節奏吉它手的一些事情。這名吉它手總是非常守時,從沒有錯過一場排練,或是搞砸過一次錄音。他之所以最吸引你,不是因為他是一名節奏吉它手,也不是像安格斯·揚或愛迪·萬·哈倫那樣的自我炫耀,而是他超人的才華。有一次,巴裡說,喬裡·貝克曾是一個名叫「斯巴克斯」樂隊的主力隊員。每個人都看好這個樂隊,認為其將與「極其相似」樂隊和「成功」樂隊齊驅並駕。他們能彈出一種類似早期的「信念」樂隊所奏出的那種重金屬吉它搖滾樂。絕大多數的作詞和所有的作曲都是由喬裡。貝克填寫和創作的。後來,一次車禍撞斷了他的骨頭,在醫院裡注射了大量的麻醉劑。出院後,正如約翰·普裡恩的歌中所唱的那樣,他變得心灰意冷,吸毒成癮。從杜冷丁到海洛因他都嘗過,被捕過許多次。過了一段時間之後,他變成了一個在格雷宏德車站雙手顫抖、日漸削瘦,整日無所事事閒逛的街頭癮君子,完全變成了另一個人。後來,不知何故,過了18個月後,他戒了毒,一直沒有再吸。他改變了許多。他不再是「極其相似」樂隊和「成功」樂隊以及其他所有樂隊的主力隊員了,但他仍總是非常守時,不錯過任何一場排練或是搞砸任何一次錄音。他不愛講話,但左胳膊上的一排排針眼消失了。巴裡·格裡格說過這樣一句話:他展示了他的另一面。就這些。沒有人能告訴你,你希望成為什麼樣的人物和你事實上正在成為什麼樣人物之間的關係。沒有人能勾畫出在你墮落時那種憂傷和孤獨的情形。沒有任何變化軌跡圖。你不過……在展示你的另一面。 或者你沒有展示。 我不知怎的就已經變了,拉裡糊裡糊塗地想,我也展示了我的另一面。 她說:「我叫納迪娜·克羅斯。這是喬。很高興能遇見你。」 「拉裡·安德伍德。」 他們握了握手,這場戲劇性的相見使他們彼此微微一笑。 「我們到那邊公路上再談吧。」納迪娜說。 他們開始肩並肩地向前走,走了幾步之後,拉裡回頭向後看了看喬。喬正跪坐於地,吮吸著他的拇指,顯然沒有注意到他們已經走了。 「他會跟來的。」她輕輕地說。 「你確信?」 「我敢保證。」 當他們走上高速公路的礫石路肩時,她被絆了一下,拉裡抓住了她的胳膊。她感激地看了看他。 「我們能坐一會兒嗎?」她問。 「當然。」 他們於是在人行道上面對面地坐了下來。過了一小會兒,喬跟了上來。他低頭望著自己的赤腳,慢慢地向前走。他在離他們不遠處坐了下來。拉裡警惕地看了他一眼,又轉過頭去看納迪娜·克羅斯。 「你們就是一直跟蹤我的兩個人。」 「你怎麼知道的?哦,是的,我想你已經察覺到了。」 「多少時間了?」 「已整整兩天了。」納迪娜說道。「我們就住在愛普瑟姆的白房子裡。」看到他疑惑的表情,她補充道:「在小溪邊。你在石牆邊睡著了。」 他點了點頭。「昨天晚上在我睡著的時候,你們兩個過來監視我。可能要看看我是不是頭上長角或是屁股上有根紅尾巴吧。」 「那是喬,」她輕輕地說,「當我發現他不見了的時候,我就跟著他過來了。你怎麼知道的?」 「露水使你們留下了痕跡。」 「哦!」她仔細地看了看他,察看他的反應。儘管拉裡非常想低下頭,也看看她,但最終他的視線沒有落下來。「我不想讓你生氣。」 「喬是他的真實名字嗎?」 「不,只有我這樣叫他。」 「他就像電視節目《國家地理》中的一個野人。」 「是的,非常像。我是在一棟房子前的草坪上發現他的——那棟房子可能是他家的房子,那個地方叫羅克威——當時他正生著玻他不會說話。他只能大聲咆哮和低聲哼哼。在今天早晨之前,我一直管著他。但我……你看,我有些累了……而且……」她聳了聳肩。她外罩上的泥漿已經幹了,像一團團中國的方塊字。「我最初給他穿衣服。但除了短褲之外,他把其他衣服都脫掉了。最後,我也不想再試了。他根本就不在乎蚊子的叮咬。」她停頓了一下,「我想我們與你一起走。我想,在現在這種情況下,這不該羞於出口的吧。」 拉裡在想,如果他要是告訴她關於那個想與他一起走的最後一個女人的故事,她會有何想法。但他永遠不會說。這段插曲已深埋在他的心底,即使這個女人問也不會說。他不會像一個在客廳談話中聊起受害者名字的兇手一樣,急於道出麗塔的名字。 「我不知道我要去哪兒,」他說,「我從紐約來,我已走了很遠的路。我計劃在海邊找到一幢房子,一直住到10月份或者更晚些時候。可是我走的越長,越渴望遇到其他人。我走得越遠,所有的一切越令我感到恐懼。」 他的表情很難受,似乎只有講出麗塔或是他在噩夢中遇見的黑衣人,他才會感到好受些。 「很多時候,我一直擔驚受怕。」他小心翼翼地說道,「因為只有我一個人。我相當多疑。就好像我預計印第安人會向我突然撲過來,割下我的頭皮。」 「換句話說,你停下來找房子,希望能找到其他人。」 「是的,可能是這樣。」 「你找到了我們,這真是一個驚喜。」 「我確實相信你們找過我。可是,納迪娜,那個男孩真讓我擔心。我不得不時時警惕。他的刀子不在了,可是這個世界上處處都有刀子,時時都在等待著他去拾。」 「是的。」 「我不想說話殘忍……」他把話又咽了回去,希望她能接著他的話說,可是她根本就一聲不吭,只是用那雙深沉的眼睛望瞭望他。 「你想過沒有要離開他?」他的話終於出口了,像一塊硬邦邦的石頭,很不客氣……但難道讓一個十多歲的精神病小男孩把他們殺死,使情況變得更壞,這就對嘛?這就公平了麼?他告訴過她,他說話很殘忍。他想,他說的話是夠殘忍的。然而,他們現在就處於這樣一種殘忍的環境中。 這時,喬那雙古怪的海藍色眼睛盯住了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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