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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五


  他理智地思考了一下,隧道裡不會有什麼東西來咬他的。不過他忘了帶一個好用的大手電,其實你從來沒想起過這類事。但他身上有一個打火機。別的還會有什麼東西?……所有汽車裡的那些死人……令人恐慌的故事?如果這些就是你所想的一切,還像小時候一樣老擔心壁櫥裡有邪惡的妖怪一樣,那麼拉裡(他稱他自己),你就別在這個刺激的新世界裡生活了。根本別想。你就……

  一束閃電幾乎就在頭頂劈開,接著是一聲沉悶的響雷。他胡思亂想著,今天是7月1日,這是人們帶糖果到科尼島吃熱狗的日子,在那裡可以用一個球擊打三個木制的牛奶瓶,中了可以贏個天使娃娃,晚上的煙火……

  一滴涼涼的雨滴在他臉上,另一滴落在後脖子上,接著豆大的雨點就開始滴嗒滴嗒不斷地淋下來。他站了起來,將包甩到肩上,拿起步槍。他還沒想好該走哪條路,是回到第39大道還是進林肯隧道。但他必須找個躲雨的地方,因為雨已經開始傾盆而下。

  雷聲在頭頂轟鳴,他恐怖地驚叫著。

  「你他媽的真是個懦夫。」他自言自語,小步跑下斜坡沖向隧道。雨下得越來越大,他把頭伸出隧道口,雨順著頭髮滴了下來,他眼前再次看到鼻子撞擠在「火鳥」車窗上的那個女人,儘管他根本不想去看,但還是在眼睛的餘光中看到了。雨劈啪劈啪地打在車頂上就像爵士打擊樂,雨下得那麼大,以至落在地上反彈起來,地面上騰起了薄薄的霧氣。

  拉裡在隧道門口猶豫了一會兒,是繼續進隧道還是不進,心裡又害怕起來,這時天開始下起雹子。石頭似的雹子,打在身上很疼,雷聲又轟鳴起來。

  好了,他想,好了,好了,這下好了,我有信心了。他走進了林肯隧道。

  裡面比他想像的要黑得多。剛開始,背面的洞口還能投進一點暗淡的光線,他還能看見一輛接一輛緊挨著的汽車,(他想擠在這兒一定很糟,萬一被禁閉在這兒一定很可怕,這種恐慌感一直伴隨著他。)隧道的弓形頂壁是由綠白色的瓷磚砌成的,右邊有一條人行道欄杆一直伸向前方,左邊每隔十來米有一個大柱子,柱子上掛著「禁止更換車道」的牌子。隧道頂上安裝著熒光燈和閉路電視攝像機鏡頭。他先是彎著腰慢慢地走到右邊,以便可以扶著欄杆,光線越來越暗,最後只能見到一點欄杆上鍍鉻的反光,之後,再也沒有光線了。

  他摸出打火機,舉了起來,轉著小輪,打火機上發出的光線實在小的可憐。即使把火焰調到最大,也照不到1米遠的地方,照著還不如不照。

  他將打火機放回口袋,一隻手扶著欄杆繼續走著。這兒也有回音,不過他不喜歡這兒的回音。這裡的回音聽起來就像有人跟在他後面……躡手躡腳地向他走近似的。他停下好幾次,豎起耳朵,眼睛睜得大大的(但什麼也看不見),直聽到回音消失。於是他只得拖著雙腳在地上摸索著走,腳後跟不敢離地,這樣,回音就沒有了。

  有一次,他又停了下來,點燃打火機,湊近手錶一看是4點20分,但他不知道是白天還是晚上。在這種黑暗的日子裡,白天還是黑夜似乎沒有實際意義。不知道走了多遠。林肯隧道到底有多長?1英里?2英里?一定不會是2英里,肯定比哈德遜河短,就算1英里吧。但是如果只有1英里,那麼他肯定快走到頭了。按平均每小時走4英里計算,15分鐘他就能走1英里,而他在這個臭洞裡肯定已經走了20多分鐘。

  「我走得很慢,」他自言自語,這聲音把他自己嚇了一跳。打火機從手裡掉了下去,卡嗒一聲掉在人行道上。回音響了起來,好像有個瘋子發出的詼諧的聲音:

  「慢……慢……慢……」

  「上帝,」拉裡咕噥道,回音也是輕輕的,「帝……帝……帝……」

  他用手抹了一下臉,膽顫心驚地,努力克服要盲目向前跑的衝動,突然他跪了下來(膝蓋砰地一聲碰到了地,就像手槍發射的聲音,又嚇了一跳),手指前後交替在狹窄人行道的小塊地方摸索,水泥地裡有塊凹陷的地方,有些破紙煙蒂,有一堆小錫箔球。終於他摸到了打火機,他輕輕地歎了口氣,將它緊握在手中,站了起來,繼續走。

  突然拉裡一腳踩到了一個僵硬的東西,他不由自主地大聲尖叫起來,搖晃著後退了兩步。穩下神來後,從口袋裡摸出打火機,點燃起來,火焰在他顫抖的手裡不停地搖晃著。

  他踩著了一個士兵的手。那士兵背靠著隧道壁。雙腿伸在走道上。原來是一個可怕的哨兵留在這兒阻擋道路。他圓圓的眼睛瞪著拉裡,嘴唇消瘦得能見牙齒,真可謂是齜牙咧嘴。他的喉嚨裡插著一把彈簧折刀。

  手裡的打火機變得越來越燙。拉裡熄滅了它,舔了舔嘴唇,手死死抓著欄杆,他強迫自己往前走,直到腳再次踩在了那士兵的手上。他只好跨一大步越了過去,他感到像在噩夢中似的。當他走著時,似乎聽見那士兵站了起來,後面響起靴子聲,然後士兵伸出冰涼的手抱住他的腿。

  拉裡跑了十來步,然後停了下來。他明白如果不停下來,恐怖就會佔據上風,他盲目地射了幾槍,隨後是一陣可怕的回音。

  他感到稍微鎮靜下來後,才敢繼續走。不過這回更糟,他的腳抽筋了,擔心隨時都有可能踩著另一具屍體……很快地,事情真的發生了。

  他呻吟著,又把打火機摸了出來,這次實在是太糟了,他的腳踩著了一個穿藍工作服的老頭。黑色的帽子已從光禿的頭上滑到衣服上。胸前有6處傷痕。離他稍遠的地方還躺著6具屍體:兩具中年女屍,1具中年男屍,1具將近70歲老太太的屍體和兩具只有十幾歲的小孩屍體。

  打火機越來越燙,他再也拿不住了,趕緊熄火,順手放進褲袋裡,腿上立即像觸著火球似的灼熱起來。他看見了血跡、撕破的衣服、瓷磚的碎片和累累彈痕。他們是被槍殺的。拉裡記起有傳聞說,軍隊已經把曼哈頓島的出口處封鎖了。當時他不知道是否該相信,但現在,上星期他聽說的這些謠言已開始明朗。

  這兒的情形是極容易想像了。這些士兵被困在隧道裡,並不是病得不能走路。他們從汽車裡跑出來,向澤西邊界逃跑,他們只能像他這樣走狹窄的人行道。前面有一個指揮所,架著機槍和迫擊炮。

  是繼續走呢?還是停呢?

  拉裡冒出了冷汗,努力轉動腦筋。長時間的黑暗使他腦子像電影屏幕,各種奇怪的念頭一幅幅出現。他看見有一些士兵身穿防菌制服,睜著血紅的雙眼,趴在有瞄準鏡的機槍後,他們的任務是把那些想通過隧道的開小差的士兵殺死,他看見有一個戴著紅外線眼鏡的士兵拉在後面,嘴裡咬著一把刀向前爬著,他看見有兩個士兵戴著防毒面具,直直地站在迫擊炮旁。他竭力使自己認為這只是幻想,但是要這樣做非常困難。

  士兵們現在肯定已經消失了。他跨過去的那個死人似乎要站起來,但是……但是真正麻煩的是,他想,是那些橫在前面的屍體,他們伸開手腳躺了大約八九英尺。他無法越過他們,他已經越過那個士兵。如果他不走狹窄的人行道,而走在他們身上,他怕會摔破自己的腳。如果他想繼續走下去,他將不得不……哎……他就不得不踩在他們身上。

  在他後面,黑暗中,有什麼東西在動。

  拉裡轉了一圈,聽見了一種磨擦聲……是一陣腳步聲。

  「誰在那兒?」他大聲喊著,同時取下了步槍。

  除了回音,沒有別的聲音。回音消失後,他只聽見或想到自己急促的呼吸聲。黑暗中,他簡直有些目瞪口呆,他憋住呼吸,仔細聆聽,他正想當作想像來消除疑慮時,這時聲音又響了起來……一陣悄悄的、靜靜的腳步聲。他急不可耐地摸著打火機,至於會不會被當作靶子的念頭從未想過。當他從口袋裡掏出打火機,轉動小輪時,打火機亮了一瞬間,就從他的手裡滑了下去。他聽到叮噹一聲,打火機撞在欄杆上,接著再聽到輕輕的一聲,好像掉在車底了。

  消失的腳步聲又出現了,這時更近了,但是說不出有多近。他的腦子浮現出喉嚨上插著彈簧折刀的那個士兵,黑暗中慢慢地走過來。

  輕輕地,腳步聲又出現了。

  拉裡想起步槍,他用肩頂住槍托,扣動扳機開始掃射,隧道裡充滿了子彈噠噠噠的爆炸聲,聽到槍聲爆炸聲他不由地大聲尖叫起來,但尖叫還是被槍聲和轟鳴回音覆蓋了。0.30口徑射出的一連串子彈,擊碎的瓷磚引發了堵塞的車輛接二連三地爆炸,瓷磚碎片和石片四處飛濺,就像女妖報喪,槍的反撞力不停地擊打著肩膀,直到麻木,直到全身。他明白自己是將子彈射向車行道而不是人行道的。他腦子想讓打槍的手停下來,手指還是無意識地扣著扳機,直到扳機卡嗒一聲無力地落下來。

  回音滾滾而來,他眼前出現了清晰的餘音。他模糊地感覺到火藥味和哭聲,他將頭深深地埋在胸口。

  他始終緊握著槍,腦海中想像的恐怖畫面中那些穿防菌制服的人不是士兵,它們是H·G·威爾在《時光機器》中描寫的那些又駝又瞎的動物,它們從地底下爬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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