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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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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折回到那輛童車前。這是輛小車,還沒小到他無法騎的地步,如果他不介意膝蓋碰到車把手的話。當然了,騎上這樣的車看上去很荒唐滑稽,但他已完全顧不得這些了……即使讓人看見了,他也不認為此舉會留下笑柄的。 他騎上車,笨拙地上了主街,走過監獄,然後來到了鎮東頭的63號公路上,朝喬·拉克曼曾看到扮成養路工人的士兵們去的那個地方奔去。如果那些士兵仍在那裡,且他們確實是當兵的的話,尼克就可以領他們來照料比利·沃納和邁克·奇爾德雷斯了。只要比利仍活著,事情就妥了。如果那些人能對碩尤鎮進行檢疫的話,那麼他們隨後就一定會對碩尤鎮的這種病負責了。 自行車瘋了般地前後搖擺著,總走不在一條直線上,他的雙膝一成不變地磕碰著車把。等他好不容易地騎到那個公路段處時,已過了一個鐘頭了。但當他到了那裡時,曾呆在那裡的軍人們,或築路工人們,或是隨便什麼人吧,卻早已不知去向了。那裡只有幾堆灰燼,其中一堆還在冒著煙。那裡放著兩架鋸木架。道路已破爛不堪,雖然尼克斷定如果不心痛汽車的彈簧的話,這條路仍是可以通行的。 一堆正在運動著的黑色東西映入了他的眼瞼,與此同時,風卷起了一股微微的夏日的氣息,他的鼻子聞到了一股令人作嘔的腐敗臭味。那個運動著的黑色東西,是一群時聚時散的蒼蠅。他放下車來到路另一邊的明溝處。在那裡,緊挨著一根新鋪的瓦楞形排水管,是4個男人的屍體。他們的脖子和腫脹的面孔,已變成了黑色。尼克不知道他們是不是當兵的,他沒敢再走近去看一下。他告誡自己,他得回到自行車那兒去,沒有什麼可害怕的,他們都是死人,而死人是不會傷害你的。他立馬慌不擇路地跑開了。當他騎行在回碩尤鎮的路上時,他真地慌了神。在到達鎮郊時,他撞上了一塊兒石頭,自行車也被撞壞了。他越過車把摔了下來,頭撞破了,手也擦傷了。他只在路中間蹲了一小會兒,就又搖搖晃晃地走了起來。 早上,尼克敲門按鈴,足足折騰了有一個半小時。這兒會有人活著的,他告訴自己。他自我感覺都很好,可以肯定他不會成為這裡唯一的一個人的。這裡還會有其他人,一個男人,一個女人,也可能會是一個有實習執照的青少年,他或她會說:「嘿,你好,真是的,讓我們把他們弄到卡姆登吧。我們應弄輛汽車來。」或大體類似的話。 他敲了又敲,按了又按,幾十家過去了,卻少有人應答。一家的門開了門鏈寬的一道縫,一張病態的但卻充滿希望的面孔向外看了看,看見了尼克,臉上的希望就消失了。那張臉上湧現出懷疑的神情,前後動了動,就把門關上了。如果尼克能說話,他就會問他們是否還能行走,是否會開車。如果他們能把他的犯人帶到卡姆登,他們也可到那裡去,那裡有所醫院,他們看了病就會好起來的。但他卻不會說話。 有人問他是否見過索姆斯醫生。一個狂怒異常的男人,把小平房的門摔了個洞開,穿條襯褲就搖搖晃晃地走到遊廊上,試圖抓住尼克。他說,他打算做「我所能做的一切,把你送回休斯頓」。他似乎把尼克認成某個叫作詹納的人了。在尼克嚇得像個三流恐怖電影中的僵屍之後,他仍跌跌撞撞地蹣跚在遊廊上。褲襠裡散發出一股惡臭味;襯褲像塞了個蜜瓜一樣。最後他終於倒在了遊廊上,尼克從下面的草坪上看著他,見他的心臟急劇地跳動著。那個人弱不禁風地晃了晃拳頭,然後就爬了進去,卻沒忘了關門。 大多數住家都出奇地靜,最後他也無能為力了。那種噩夢感正在湧上他的心頭,他正在敲地獄之門的想法卻怎麼也難以從他心頭抹去,他正在敲門要喚醒死者,那些屍首早晚會作答的。他知道大多數房子都已空了,房主們都已逃到了卡姆登或埃爾多拉多,或是特克薩卡納,這都無關緊要了。 他走回貝克的家。珍妮·貝克睡得很死,額頭已涼了下來。 天已中午了。尼克來到停車場,感到了他夜裡損傷的景象。他從自行車上摔下來後,整個身體都抽動了起來。貝克的手槍仍吊在他的胯上。在停車場他熱了兩罐湯,倒進保溫罐內。冰箱裡的牛奶似乎還沒壞,也順手拿了一瓶。 比利·沃納已經死了。當邁克看見尼克時,就又開始發癔病似地傻笑了起來,用指頭指著尼克說:「已倒下兩個了,又一個也要死了!倒下了兩個,另一個也要死了!這下你可報仇雪恨了!對嗎?對嗎?」 尼克十分小心地用掃帚把一保溫罐湯推進牢間內,然後又推進去一大杯牛奶。邁克直接用保溫罐小口地呷著湯。尼克拿上自己的保溫罐,坐到走廊裡。他得把比利弄到樓下去,但他先得吃午飯。他已餓壞了。他邊喝湯,邊若有所思地看著邁克。 「你想知道我怎麼樣嗎?」邁克問道。 尼克點點頭。 「和你今天早上離開時一個樣。我擤了有一磅鼻涕。」他滿懷希望地盯著尼克,「我媽媽總是對我說,當你擤鼻涕時你就會好起來的。也許我的案子並不嚴重,啊?你認為會嗎?」 尼克聳了聳肩,意思是什麼事都會發生的。 「我有蒼鷹般的性格,」邁克說道,「雖然我認為這不算什麼,但我想我得把它克服掉。聽著,夥計,讓我出去吧。求你了。我苦苦地求你了。」 尼克想了想。 「壞了,你還帶著槍呢。我不會給你製造麻煩的,無論如何也不會的。我只是想離開這個小鎮。我想先去看看我老婆……」 尼克指了指邁克的左手,那兒並沒有戒指。 「是的,我們離婚了,但她仍住在離裡奇羅德不遠的那個鎮子上。我想順便去看看她。你想說什麼,夥計?」邁克哭了起來,「給我個機會吧。不要再把我鎖在這個破屋裡了。」 尼克慢慢地站了起來,走回辦公室,打開了抽屜。鑰匙全都在那裡。男人的邏輯是無情的;但再也沒了認為有人會來幫助他們擺脫困境的那種感覺。他拿上鑰匙又走了回來。他拿起大個子約翰·貝克曾給他看過的那把帶白線的鑰匙,透過鐵柵欄扔給了邁克·奇爾德雷斯。 「謝謝,」邁克嘮叨著,「嘿,真謝謝你了。我對打過你深感抱歉。我對天發誓,那是雷的主意,我和文斯曾想要制止他,但他喝醉了,像個瘋子一樣……」他急忙把鑰匙插進鎖孔裡。尼克往後退了退,手按在槍把上。 牢間的門打開了,邁克走了出來。「我說的是,」他說,「我想幹的就是離開這個鎮子。」他從尼克旁邊側身而過,嘴唇不停地抽動著,然後箭一般地竄出了單間牢房區和辦公室之間的那扇門。尼克跟著他直到看見身後辦公室的門關上。 尼克來到外面。邁克站在路邊,手放在停車計時器上看著空蕩蕩的街道。 「我的天啊,」他嘟囔著,轉過不知所措的臉盯著尼克,「全都這樣了嗎?是不是全部都是這樣了?」 尼克點點頭,但手卻仍放在槍柄上。 邁克開始說了些什麼,就又咳嗽了起來。他捂上嘴,然後按了一下嘴唇。 「我就要成這兒的救世主了,」他說,「你考慮得真周到,你也會成為救世主的,啞巴。這是一種黑死病或別的什麼玻」 尼克聳聳肩。邁克開始走向人行道。他越走越快,幾乎都要跑起來了。尼克看著他,直至他從視野中消失,然後才走了進去。此後,他再也沒有見過邁克。他感到輕鬆了許多,他突然意識到他做了一件正確的事。他躺在帆布床上,立刻就睡著了。 他在那張沒有毛毯的床上直睡了一個下午,才汗水淋淋地醒了過來,感到舒服多了。雷暴雨正在山區肆虐著,他雖然聽不見雷聲,卻能看見藍白色的叉狀閃電刺破群山的景象。夜裡再沒有任何人到碩尤鎮來過。 黃昏時他來到了大街上,來到了波利電臺和電視臺附近,他又是破門而入。在收款台留了張便條,便把一台便攜式索尼電視機抱回了監獄。他打開電視機,選好頻道。CBS分台正在播送一條信息:微波中繼站出了故障,正在繼續進行調諧。ABC台演的是「我愛露西」,而NBC台在重播一集連續劇,內容是說一個漂亮的年輕姑娘想成為一名賽車電路機械師的故事。特克薩卡納台這個專門播放老影片、比賽和傑克·范·英皮類宗教小丑片的獨立電視臺,卻什麼也沒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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