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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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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爾上尉的搭檔約翰·格斯塔森載著羅西和格特·肯肖向第三街區的湖濱警察局開去。比爾駕駛著他的哈利車緊隨其後。羅西頻頻地轉過身以便確定他仍在後邊。格特注意到了這一點,但沒有發表任何評論。

  黑爾把格斯塔森介紹為「我更好的那一半」;而格斯塔森把黑爾叫做阿爾法狗。當羅西看到這兩個人在一起時就看出了這一點。格斯塔森就是用這種眼神注視著他,甚至也是用這種眼神目送黑爾進入沒有標記的卡普雷斯射擊中心。羅西過去在自己家裡曾多次見到過這種情形。

  他們經過一座銀行大鐘——正是諾曼在不久前經過的那一座,羅西抬起頭看了看,上面的時間是下午四點零九分,這一天就像加熱的太妃糖一樣變得很長。

  她回過頭看了一眼,擔心比爾會離開她。在她心靈深處某個地方,她確信比爾一定會離她而去。然而他並沒有離開,他沖她咧嘴一笑,迅速地向她揮手致意。她也揚起頭,揮揮手以示回答。

  「他看上去像個好人。」格特說。

  「是的。」羅西同意道,但她不想談論比爾。前排的兩位警察毫無疑問在傾聽她們的每一句話。「你應該住進醫院裡檢查一下,看看是否被電擊槍打傷。」

  「胡說,這種事對我來說有好處。」格特咧著嘴說。她穿著一條醫院浴室的大號藍白條浴衣,遮住了那件撕裂的無袖套頭衫。「自從1974年我在浸禮會青年營失去童貞以後,我就感到自己徹底清醒了。」

  羅西盡力想露出與之相應的表情,結果只擠出了一絲慘淡的苦笑。

  「哦,我猜他是在進行一次夏季旅行,對嗎?」她問。

  格特迷惑地看著:「你是什麼意思?」

  羅西低頭看了看自己那只早已握成拳頭的左手,並沒有感到吃驚。「我的意思是指諾曼,野餐會上那個該死的混蛋。」聽到「該死的」這個詞從她嘴裡說了出來,她幾乎不相信是自己說的,尤其是當她坐在一輛警車的後座上,前面還有兩名偵探。她突然左手握拳斜著打了出去,砸到了車門的窗框上,連她自己都感到吃驚。

  格斯塔森在方向盤後面嚇了一跳。黑爾毫無表情地回頭看了看,又扭過頭正視著前方。他可能對他的搭檔低聲說了句什麼。羅西不能肯定,也並不在乎。

  格特握著她顫抖的手,盡力安慰著她,扳開了她那只緊握的拳頭。「一切都沒事了,羅西。」她溫和地對她說,聲音低沉地轟嗚,就像一輛掛空檔的大卡車。

  「不,不!」羅西叫道,「不是的,你別這樣說!」眼淚溢出了她的眼眶,但她已經不在乎了。這是她成年以後第一次不是因為害羞或害怕,而是因為憤怒在流淚。「他為什麼不走開?為什麼不離開我?他傷害了辛西婭,他毀了野餐會……該死的諾曼!」她又開始使勁兒砸車門,但是格特抓住了她的拳頭。「該死的雜種諾曼!」

  格特點著頭:「是的,該死的雜種諾曼。」

  「他就像一個……胎記!你越想擦掉它,它就變得越黑!混蛋諾曼!雜種,該死的,惡棍諾曼!我恨他!我恨他!」

  她停下來喘著粗氣,佈滿淚水的面頰在抽搐著,然而她的感覺並沒有糟糕到極點。

  比爾!比爾在哪兒?

  她轉過頭,以為他早走了。然而他還跟在後面。他揮了揮手。她也揮了揮手,又把臉轉過來,情緒平靜了一些。

  「羅西,你簡直要瘋了,不過——」

  「哦,沒錯,我是瘋了。」

  「——不過他並沒有毀掉我們的聚會。」

  羅西眨著眼睛:「你說什麼?但是在發生這一切之後,他們怎麼能繼續進行下去呢?」

  「在他毆打了你這麼多次之後,你怎麼還能繼續生活下去呢?」

  羅西只是搖著頭,並不領會。

  「一部分是因為我們能夠容忍,」格特說,「另一部分我猜想是由於我們堅韌。但最重要的一點是:我們要告訴這個世界,我們沒有被嚇倒。你以為這是第一次發生這樣的事情嗎?哦,不。諾曼的確是最壞的,但他不是最早的。當這個可惡的傢伙出現在野餐會上並且作惡多端時,你需要做的就是等著來一陣大風把他吹走,然後繼續野餐。他們也許正在艾丁格碼頭這樣做。我們的活動繼續進行,因為我們必須讓自己相信,我們沒有被生活打垮……我們有生存的權利。哦,我猜她們中有些人,例如拉娜·克萊恩和她的病人可能會離開,但剩下的人將重新開始聚會。我們一離開醫院,康蘇洛和羅賓就趕回了艾丁格碼頭。」

  「你們幹得真不錯!」黑爾上尉在前排座位上說道。

  「你怎麼能讓他跑掉呢?」羅西責怪地問他,「上帝,你難道不知道他是怎麼跑掉的嗎?」

  「嗯,嚴格地說,不是我們,」黑爾溫和地說,「而是碼頭警衛隊那些傢伙放走了他。第一批市區警察趕到的時候,你丈夫早已跑掉了。」

  「我們認為他偷了一個小孩兒的面具,」格斯塔森說,「是那種可以套住整個腦袋的玩意兒。戴上它就完全無法辨認了。他很走運。我只能告訴你這麼多。」

  「他總是很走運。」羅西痛苦地說。他們現在正拐進警察局的停車場,比爾仍然跟在他們的後面。羅西對格特說:「現在你可以放開我的手了。」

  格特放開了,羅西的拳頭立刻又砸在了車門上。這次手疼得更厲害,但她身上某種剛剛覺醒的東西減輕了她的疼痛。

  「他為什麼不離開我?」她又一次自言自語地問道。一個來自她心靈深處的甜蜜而沙啞的聲音回答了她。

  你應該和他離婚。那個聲音又說了一遍,你應該和他離婚,勇敢的羅西。

  她低頭看了看胳膊,上面已經起滿了雞皮疙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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