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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九


  三個人都大笑起來。這種尖聲尖氣的笑聲讓諾曼覺得自己的神經似乎在爆裂。他立刻收攏腳步,測覽著路邊一個展銷體育用品的櫥窗,讓那幾個女人繼續遠去。好了,就是她,准沒錯。金髮女孩正是那個說出了「艾丁格碼頭」這幾個神奇字眼的女人。這也許改變了一切,也許什麼都沒改變,此刻他興奮得難以抑制,可以肯定,出乎意料的好運氣正在向他閃光,這正是那種當你從事一個獲勝概率極小的案子時永遠盼望著出現的那種好運氣,而人們顯然不太相信好運氣會經常降臨。

  至於現在,他要把這個吉兆深藏在心裡,繼續進行A計劃。他甚至不會邀請金髮女孩回到旅館裡去,至少現在還不會。他知道她的名字叫波爾,這足以讓他開始著手準備一切了。

  諾曼走到汽車站,等了十五分鐘,跳上一輛飛機場的定時班車。路很遠,機場在城市的邊緣地區。車到終點站之後,他匆匆戴上太陽鏡,向長期停車場走去。他打算鑽進去的頭一輛車停放的時間太久,電池已經沒電了。第二輛是一部毫無特色的福特「加速度」,啟動得相當不錯。他對驗票站的人說,他在達拉斯住了三個禮拜,把車票弄丟了。他說他總是丟三落四,還經常找不到洗衣單,只好不斷出示他的駕駛執照。驗票站的男人像聽一個已經聽了上千次的無聊故事那樣很不耐煩地點著頭,當諾曼謙恭地遞上額外的十塊錢時他的精神才突然振奮起來。他迅速將錢裝進了兜裡。

  諾曼·丹尼爾斯駛出了長期停車場;幾乎正在此時,拉比·利弗茨向他那位在逃的妻子提出了一項被他稱做「更加牢固的商業合作」的建議。

  諾曼開上公路兩英里之後,把車停在一幅廣告牌後面,換下了車牌。又往前開了兩英里,停在羅伯洗車行的門前。他打賭這部「加速度」一定是深藍色的,但是他賭輸了,它其實是綠色的。這毫無關係,收票窗口的男人只有當他把那張十元的紙幣伸到鼻子底下時才把眼睛從小小的黑白電視上抬起了一次。最好把這場遊戲玩得安全些,至少可以增加一些舒適感。

  諾曼打開收音機,找到一個過時的老電臺,雪利·埃利斯正在主持節目。他按照雪利的指示跟著唱。「如果頭兩個字母相同,把它們省略掉唱後面,比如『巴裡——巴裡』,省掉巴,唱阿裡,這是惟一的規則。」接著唱起來。諾曼完全聽明白了這支老掉牙的破歌的每一個單詞。真不明白這世界是怎麼了,你從高中出來才兩年,就記不住該死的二次方程式和法語動詞的不同形式,而眼看快要四十歲了、卻還能把「監獄——監獄——小鬼——比克,香蕉——法那——中尉——費克。賞金——費摩——米克——尼克」這種無聊的兒歌背得滾瓜爛熟,這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世界子

  諾曼平靜地想,是的,看來這是真的,這個世界已經落到我身後了。就像在科幻電影裡太空人眼看著地球在眼前縮小一樣,這世界在我眼裡起初像只球,然後像只分幣,然後像個發紅的小斑點,最後不見了。他此刻大腦中正是這番景象——太空船為執行一個五年的使命——開發一個渺無人煙的新世界而前進。諾曼號太空船正在接近宇宙速度。

  雪利·埃利斯播音結束,某種甲殼蟲音樂尾隨而至。諾曼今天不想聽愚蠢的好皮士重複「齧。朱迪」之類的廢話。他使勁兒關掉了音量,因為用力太大,旋鈕被擰掉了。

  在距離城市邊緣幾英里遠時,他路過了一個叫「基地營」的地方。高大顯眼的廣告牌上寫著「你從未見過的軍隊剩餘物資」。不知為什麼,這廣告使他笑出了聲。他想,這可真算是他這輩子見過的最特別的廣告了。它好像包含著什麼意思,但又沒有直接說出來。不過廣告並不重要,說不定這商店裡會有他一直想找的某樣東西。他真的找到了。

  中間的過道上懸掛著一個大幅的廣告牌,上面寫著「絕對安全,永無遺憾」。諾曼看到,那是三種不同形狀的煤氣燈、催淚彈、拋石機(如果你碰巧在家裡遭到一個四肢癱瘓的盲人襲擊,它倒真是一件絕妙的防身武器),發射橡皮子彈的氣槍、彈弓,普通的和有大頭釘裝飾的黃銅指套、包皮鉛頭棍、鞭子、口哨等等。當諾曼差不多走到走廊的最中間時,終於在一個玻璃櫃中發現了一樣他認為是整個「基地營」裡惟一真正有用的東西:一把電擊槍。他花63元50分買下了它。這把槍一扣扳機,就從兩個鋼電極中發出強大的電流(雖然可能達不到標簽上許諾的9萬伏高壓)。諾曼認為,它的每一次擊發都會像小口徑手槍一樣具有殺傷力,而最令人滿意的是,買這種槍根本不需要簽名。

  「你想九伏電池的買?」店員問。這是個長著兔唇、腦袋像子彈模樣的年輕人,身上的體恤衫上寫著「有枝槍備而不用比需要時手邊沒有好」。在諾曼看來,這傢伙像是某種近親結婚的後代。「電池的想要,九伏?」

  諾曼明白他想說什麼,點點頭:「給我兩個。留一個備用。」

  年輕人笑了起來,好像聽到了一句最有趣的笑話,比「你從未見過的軍隊剩餘物資」還好笑!隨後他彎腰從櫃檯下拿出兩個九伏電池,啪的一聲扔在諾曼的歐米茄電擊槍旁。

  「一塊五!」年輕人喊著,笑得更厲害了。諾曼數出錢來,也跟隨樂不可支的兔唇先生一起笑了起來。後來他想,正是在此時他啟動了宇宙速度,所有的星球都上了軌道。所有的——這一次我們要取道克林頓帝國。

  他駕駛著偷來的「加速度」回到了城裡,路過一家店名十分動人的理髮店:「隨心所欲理髮店」。店前廣告牌上微笑的香煙女郎已經開始變黑。走進門廊,一個留著很酷的小鬍子的年輕黑人正坐在一把老式理髮椅裡,腦袋上戴著耳機,大腿上放著一本《噴氣式》雜誌。

  「想理什麼樣的頭髮?」黑人理髮師問道。就一個黑人而言,他的口氣相當唐突,但還算不上無禮。如果沒有充分的理由,你不該對這樣的白種男人如此說話,尤其是當你一個人待在店裡的時候。諾曼至少有6英尺2的個頭,長著一副寬闊的肩膀和堅強有力的大腿,而且身上還能聞到一股警察的氣味兒。

  鏡子上邊是邁克爾·喬丹、查爾斯·巴克利和亞蘭·羅絲的照片。喬丹身穿伯明翰爵士棒球隊的隊服,照片上印著一行印刷體字的標語:「曾經和永遠的公牛」。諾曼指著照片說:「給我理成這種髮型。」

  黑人理髮師仔細盯著諾曼,首先判斷他是喝多了還是腦子有病,然後試圖弄清楚他是不是在開玩笑。要判斷這一點似乎更難。「兄弟,你在說什麼?你是想剃成光頭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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