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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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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娜來到羅西和波爾身邊。「你這裡有什麼好東西?拿出來看看。」她對羅西說。 「今天下午我買了一幅畫。是為我未來的住處買的,總有一天我會擁有一個自己的房間。」然後,羅西又敬畏地問她道:「你覺得怎麼樣?」 「我不知道……咱們拿到亮處看一看。」 安娜把油畫放到了乒乓球臺上。羅西一抬頭,看到五個,不,七個女人圍在畫的周圍觀看。羅賓·聖詹姆斯和康蘇洛·德爾加多剛下樓梯,也加入到她們中間來。她們透過辛西婭骨瘦如柴的肩膀往裡看。羅西等待著有人打破沉默……她敢保證這一定是辛西婭。可是半天役人說話,羅西開始緊張起來。 「這幅畫到底怎麼樣?誰能說兩句。」 「這是一幅很奇怪的畫。」安娜說。 「完全正確。」辛西婭補充道,「它有一種神秘感。我以前見過一幅跟它一樣的畫。」 安娜看著羅西。「羅西,你為什麼要買這幅畫?」 羅西聳了聳肩膀,心裡更加緊張起來。「說真的,我不知道該怎麼解釋才好。我好像被這幅畫迷住了。」 安娜的話令她吃了一驚,她確實給了她很大的安慰。安娜點點頭,笑著說:「我認為,這就是藝術的魅力所在,它不僅僅存在於畫中,而且還存在於書籍、小說、雕塑,甚至沙漠城堡之中。藝7忙品的作者好像在對我們說話,它們使我們著迷,事情就是如此。不過話說回來,羅西,你認為這幅畫漂亮嗎?」 羅西注視著它,試圖用那天在商店裡的欣賞方式,感受到那種無聲的語言對她所產生的不可抗拒的魅力,使她不再感到寒冷,她的頭腦中除了這幅畫,不再有任何雜念。她看到身穿玫瑰紅古希臘式緊身短裙的金髮女郎站在小山頂那片沒膝深的草地上,她又一次注意到她頭上那條筆直地垂在背後的髮辮以及右臂上那只金色的臂環。這時她的目光轉向山腳下已經毀壞的古希臘神廟和倒塌了的《哦,上帝!》神像。身穿無袖短裙的女人正在注視著它們。 你怎麼能夠知道她正在注視著這些雕像?你憑什麼會這樣認為?你是無法看到她的面孔的! 你當然看不到。但是除了雕像她還能看什麼呢? 「不對,」羅西說,「我買它不是因為它漂亮,而是因為它有一種魅力。當時它非常強烈地吸引著我。你們真的以為只有漂亮的畫才是好畫嗎?」 「並非如此。」康蘇洛說,「想想傑克森·鮑羅克吧,他的東西並不漂亮,但是有一種生命的活力。還有戴安娜·阿伯斯,你覺得她怎麼樣?」 「她是誰?」辛西婭問。 「是一位攝影師,專門拍攝長鬍子的女人以及抽煙的矮女人。」 「哦,」辛西婭使勁想了想,好像想起了什麼,她的眼睛突然一亮。「我在一次聚餐會上見過一幅畫,當時我在吃開胃菜,那是在一個美術館裡,有一個名叫羅伯特·艾潑索普的人,他專門抓取別人的幻想!不騙你們!這可不是在那些騙錢的雜誌裡做些假畫的勾當,那傢伙夠賣力的,他超時工作,以便做好生意。你們想像不到,一個人怎麼能夠從一把用舊的笤帚把上得到那麼多的……」 「美潑索普。」安娜冷冰冰地說。 「誰?」「他叫美潑索普,不是艾潑索普。」 「哦,對了。大概是叫這個名字。」 「他已經死了。」 「啊,真的?」辛西婭問道,「怎麼死的?」 「愛滋病。」安娜心不在焉地回答,她仍在看羅西的那幅畫。「這種病有些地方叫做笤帚把病。」 格特低沉的聲音說:「你說你以前見過羅西這幅畫,年輕人,你在哪兒見過?那個美術館裡嗎?」 「不是,」剛才討論有關美潑索普的話題時,辛西婭顯得很興奮,現在她的臉頰變成了粉色,嘴角上的酒窩顯出了帶有防禦性的微笑,「不是同一個美術館,但是……」 「接著說。」羅西說。 「我父親是加利福尼亞貝克斯菲爾德的衛理公會牧師,」辛西婭說,「我就是從那兒來的。我們住在教區牧師的住所,樓下的那些客廳裡掛著各種各樣的舊畫。有州長,有花兒,還有狗。沒人在乎那上面畫的是什麼,它們掛在牆上,房子裡就顯得不那麼空曠了。」 羅西點了點頭,想起了這幅畫在商店裡時它周圍落滿灰塵的畫架上擺著許多畫——威尼斯的平底船、果盤中的水果、狗和狐狸等等。它們掛在那裡,只是為了使房間看起來不太空曠。像一隻沒有長舌頭的嘴巴。 「裡面有這樣一幅畫……它叫做……」辛西婭眉頭緊皺,努力在回憶著,「我記得它叫做《迪索托遙望西方》。它展示了這位身穿防水帆布褲和平頂帽的冒險家站在懸崖頂上,周圍站著這些印第安人。他從茂密的樹林往遠處的大河望去。我猜這是密西西比河。不過聽我說……其實……」 辛西婭猶豫不決地看著她們。她的臉頰越來越粉,笑容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耳朵上那一大塊十分醒目的白色邦迪好像變成了移植到腦袋旁邊的奇怪附件。羅西經常感到好奇,自從她來到姐妹之家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了,為什麼男人都如此刻薄。他們這是怎麼啦?暴力是遺傳造成的嗎?還是他們內在固有的,不可理喻的個性,就像安裝在電腦裡的壞掉的集成電路板那樣? 「接下去,辛西婭,」安娜說,「我們不會笑你的。對嗎?」 大家都點了點頭。 辛西婭把手放在背後,好像一名小學生要在全班同學面前背誦課文。「是這麼回事,」她接著說,比她通常的聲音要小得多,「那條河好像在流動,這件事讓我著迷。這幅畫原先掛在一間房子裡,我父親在那裡講復活節前的《聖經》課,我也去上課,就坐在那幅畫前,有時一坐就是一個小時,像看電視一樣看著那幅畫,很可能想看那條河會不會流動。那時我只有九歲或十歲,記不清了。有件事我記得非常清楚,我想,如果它能流動,遲早就會有印第安皮筏子或小船從這裡劃過,到那時我就會知道。直到有一天,當我進去後,發現那幅畫不見了。噢,一定是我媽發現我總是坐在那裡看,就……」 「她擔心你,就把它拿走了。」羅賓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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