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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


  「你跟斯洛維克先生熟嗎?」羅西問道。

  安娜笑了。在羅西看來,這問題令她不愉快。「哦,是的,他是我的一位朋友,一位多年的老朋友,的確如此。他也是你這種人的朋友。」

  「不管怎樣,我終於來到這裡了,」羅西說,「我不知道下一步該怎麼辦,但至少我已經做了這麼多。」

  一絲詭秘的微笑浮現在安娜·史蒂文森的嘴角上。「是不錯,而且幹得非常出色。」

  她所有的勇氣幾乎在過去三十六個小時裡被消耗光了,她收集起最後的一點勇氣問道,她能不能在姐妹之家過夜。

  「如果你真正需要的話,可以在這裡住不止一夜。」安娜回答她,「嚴格地說,這是一個避難所,一所私人捐贈的臨時棲息地。你可以住八個星期,這個期限也是可以隨時變更的。姐妹之家的制度非常靈活。」她下意識地炫耀著。

  「請原諒,你剛才說的是八個星期嗎?」

  擦淨你的耳朵,年輕的女士,我說的是八天。你認為我們會讓你這種人在這兒住八個星期嗎?放聰明點兒!

  安娜並沒有這樣說。她點了點頭:「當然,只有極少數人需要在這兒住這麼久,這正是我們的驕傲。另外,你得付費,費用很合理。」她又詭秘地笑了笑,「你應該知道,住宿條件很一般,樓上大多數房間都改成了宿舍。共有三十張床位,有一張正好空著,因此你才有可能留下來。你今天暫時住在一位常駐顧問的房間裡。我們一共有三位顧問。

  「需要經過什麼人批准嗎?」羅西低語道,「要把我的姓名向委員會報告嗎?」

  「我就是委員會。」安娜回答她,「姐妹之家是我父母創立的,所以留誰住宿由我決定。」

  「這太好了。」羅西輕輕地說。

  「的確如此。」安娜在桌子上亂翻著,搬開了一些文件,終於在計算機後邊找見了她要找的那樣東西。她沖著羅西擺了擺印有姐妹之家字樣的信紙:「看見了嗎?請你看一遍,然後簽上名。內容是你同意每天付16美元住宿費。這是承諾書。我希望你能預付一半費用。」

  「可以,我還有點兒錢。史蒂文森夫人,我真不知道該怎麼感謝你。」

  「對於委員會來說,我是史蒂文森女士,但是對於你來說,我就是安娜。」她看著羅西在那張紙的落款處簽上自己的名字。「你不需要感謝我和彼得·斯洛維克先生,這是天意,就是以大寫字母P打頭的那個天意。是上帝把你帶到了這裡。正如查爾斯·狄更斯的小說中所寫的那樣。我真的很相信。我見過太多的婦女,她們失魂落魄地來到這裡,心滿意足地離去。城市裡有二十多人負責把她們介紹給我。彼得是其中一位,但是把你帶到他那裡的力量,羅西……那種力量來自天堂。」

  「以大寫字母P打頭的那個天意?」

  「完全正確。」安娜看了看羅西的簽名,把紙放在右邊的書架上。羅西確信這張紙條到不了明天晚上就會消失在亂紙堆中。

  「現在,」安娜帶著剛剛結束了枯燥乏味的工作_即將開始一項有趣內容的口吻說,「你會幹什麼?」

  「幹什麼?」羅西反問道。她忽然感到一陣昏厥。她知道有什麼事要發生了。

  「是的,你會做什麼工作?例如,速記技巧之類?」

  「我……」她努力地克制著自己。她曾經在奧佈雷威利中學選修過速記Ⅰ和速記Ⅲ的課程,兩門功課都得了優秀。可是近幾年她的基本功都忘光了。她搖了搖頭:「我不行。我曾經學過速記,但是現在已經不記得了。」

  「還會其他的秘書工作嗎?」

  她搖搖頭,熱淚刺痛了眼眶。她把它們強壓了回去,手指甲又開始變成蒼白色。

  「謄印技術怎麼樣,也許你會打字?」

  「不會。

  「懂不懂數學,會計,或者銀行業務?」

  「不懂!」

  安娜·史蒂文森偶然看見紙上有根鉛筆,便拿起來,將帶橡皮的一一頭頂在雪白乾淨的牙齒上。「你會做女招待嗎?」

  羅西絕望之餘想說可以,但她想到女招待們每天舉著大託盤,盡力保持著平衡……她想起了自己受傷的後背和腎臟。

  「不能。」她耳語般地說道。她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淚。寫字臺和它旁邊的這個女人變得模糊不清。「暫時還不行,也許,再過一兩個月,我的後背……現在它還不夠堅強。」這些話聽起來簡直就像是在撒謊。

  安娜·史蒂文森並沒有流露出明顯的不安。』你到底會什麼技能,無論哪種都行?」

  「我會!」她被逼到了憤怒的邊緣,用嘶啞的嗓子喊著,再也無法壓低自己的嗓門。「我真的會!我會打掃房間、洗盤子、鋪床、清潔地板,會做兩個人的飯,會每週跟我丈夫睡一次覺,我還會讓人用拳頭猛擊頭部,這是我的另外一門技能。附近有沒有體育場館需要為拳擊手找一名陪練?」

  她已經涕淚交加了。她緊握的歡手擦著臉上的淚痕,就像她結婚以來一直在做的那樣,邊擦邊等待安娜將她趕走,讓另外一個不這麼愚蠢的傢伙佔據那張空床。

  有什麼東西碰到了她的左手背。她低下頭,看到安娜·史蒂文森伸出手遞給她一盒面巾紙。難以置信的是,安娜·史蒂文森在對她微笑。

  「我認為你不一定非做別人的拳擊陪練。」她說。「失別著急,你的情況我正在考慮,一般總是這樣。拿著,先擦乾眼淚再說。」

  當羅西擦眼淚時,安娜告訴她關於白石旅館的情況。姐妹之家與這家旅館有著長期的合作關係。某公司擁有這家旅館,而安娜那位有錢的父親正好是那個公司的董事會成員,因此許多婦女在白石旅館裡嘗到了帶薪工作的樂趣。安娜告訴她,她必須在背傷允許的範圍內努力工作,假如她的生理狀況在二十一天內得不到改善,她必須去醫院接受全面檢查。

  「同時,你將有一位熟悉規則的夥伴,她是長住此地的顧問。她將教會你一切,並且為你負責。例如,假如你偷了東西,她會替你受到懲罰,而不是你自己……你不會偷東西吧?」

  羅西搖搖頭:「我只偷過我丈夫的信用卡,僅此而已。而且我只用過一次。如果你們能證明我在撒謊,可以。隨時讓我走開。」

  「你可以在白石旅館一直工作到有了更適合的工作為止。你肯定會有機會的……這是天意,還記得嗎?」

  「以大寫字母產打頭的那個天意嗎?」

  「正是。我們只要求你盡最大努力做好白石旅館的工作,以便為那些比你晚來的人奠定一個良好的基礎。你能理解我的意思嗎?」

  羅西點點頭:「千萬別砸了大家的飯碗。」

  「正是這個意思。你能在這兒工作太好了,羅西·麥克蘭登。」安娜站起身來,向她伸出了雙手,那姿勢中帶有她早已在安娜身上感覺到的某種下意識的驕傲感。羅西猶豫了一會兒,終於站起來,接受了她伸出的雙手。現在她們的雙手在亂糟糟的桌面上緊緊握住了。「我還有三件事要告訴你,因為這很重要,所以請你一定靜下心來仔細聽好。行嗎?」

  「行。」羅西說。她為安娜·史蒂文森那雙清澈的藍眼睛迷住了。

  「首先,拿信用卡並不能證明你是小偷。那些錢既是他的,也是你的。第二,繼續使用婚前姓名並不違法,那名字終生都屬￿你自己。第三、只要你想得到自由,你隨時都擁有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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