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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三


  然而,這些都離題了——我正向你敘述的是,當我告訴了布蘭頓當時

  房子裡也許有個陌生人以後,我們之問有一段對話。他同意了,並著重強

  調,最好不要惹是生非。我想我能接受那一點——只要把這事告訴了一個

  人就是個很大的寬慰了,可是我仍然沒有完全準備放棄這件事。

  「令人信服的事情是電話。」我告訴他,「當我脫離了手銬,試圖打

  電話時,它死得像亞伯·林肯,打不通。我一意識到那一點,我就確信我

  是對的了——是有個人在那,他在某個時刻割斷了從公路上連結過來的電

  話線。正是那使得我掙扎著出了門,進了梅塞德斯車。布蘭頓,你不知道

  什麼叫恐懼。除非你經歷一次,突然意識到你待在樹林深處,和一個不請

  自到的客人在一起。」

  布蘭頓在笑,可是這一次恐怕不是那種令人信服的笑容了。這是男人

  們似乎常掛在臉上的那種笑,那笑表明他們在想著,女人們多麼愚蠢,讓

  她們不受約束地自由活動真的是違反規律。「你檢查過一個電話——臥室

  的電話,發現它不通後,就得出結論,電話線被割斷了,是不是?」

  那並不完全是所發生的事,也不完全是我想到的,可我還是點了點頭

  ——部分原因是這樣做似乎容易些,但最主要的原因是,當一個男人臉上

  掛著那種特別的表情時,和他談話是沒多大用處的。那種表情在說:「女

  人!不能容忍她們!也不能殺了她們!」露絲,除非你已完全改變了性格,

  我確信你知道我講的那種表情。要是我說在那一刻我真正想要的便是結束

  整個談論,我相信你會理解的。

  「電話插頭拔掉了,就這麼回事。」布蘭頓說。這時,聽起來他就像

  羅布德先生了。他解釋道,有時真的好像床底下有怪物,天哪,可是真的

  並沒有。傑羅德從牆上拔下了接線盒,也許,他不想讓他休假的下午受到

  辦公室打來的電話的干擾。他還拔掉了前廳的電話插頭,可是廚房裡的插

  頭還插著,工作狀態良好。我是從警察的報告裡得知所有這些的。」

  露絲,當時真相大白了。我突然懂得了,他們所有的人——調查湖邊

  發生之事的所有男人,都肯定了那種假設,我是如何應付那種局面的,為

  什麼做了所做之事。他們中大多數人做了對我有利的判斷,那肯定簡化了

  事情經過。可是他們的大多數結論不是根據我所說的話,以及在房子裡發

  現的證據得出的,而只是根據我是個女人這個事實,以及不能期待女人以

  某種可以預見的方式行事得出的。意識到這一點既讓人惱火,又有點嚇人。

  當你以那種方式去看時,穿著漂亮的三件套西服的布蘭頓·米爾哈倫,

  和穿著藍色牛仔褲、戴著消防站紅色背帶的梯蓋頓警察根本沒有區別。男

  人們仍然像他們往常一樣看待我們,露絲,我確信這一點。他們中許多人

  學會了在恰當的時機說恰當的話,可是正如我媽媽過去常說的那樣:「即

  便食人生番也能學會背誦幾條基督的教義。」

  而且你知道嗎?布蘭頓·米爾哈倫欣賞我,他欣賞我在傑羅德倒地身

  亡後處理自己的方式,是的,他欣賞我。我時不時在他臉上看到這一點。

  如果他像往常一樣,今晚到我這兒來,我自信又能在他臉上看到。布蘭頓

  認為我做了件相當好的事,相當勇敢的事——對一個女人來說如此。事實

  上,我想,等到我們第一次談起我假想的來訪者,他有些認定,如果他處

  於相同的局勢,他也會採取我的行為方式……也就是說,如果他在發著高

  燒的同時,試圖處理一切別的事情時。我認為,這就是如何大多數男人相

  信大多數女人的看法:就像發瘧疾的律師。這肯定能為他們的許多行為作

  出解釋,是不是?

  我在談論著屈尊俯就——一件男人對女人的事情,可是我也在談論著

  某件大得多、嚇人得多的事情。你看,他不理解,那和兩性之間的差別毫

  無關係。那是做人的磨難。我們每一個人都是真正孤獨的,那是最確切的

  證據。露絲,那座房子裡發生了可怕的事,我到事後才明白有多麼可怕。

  可是他卻不理解。我將我做的事告訴他,是為了防止那種恐懼活活吃了我。

  他笑著,點著頭,表示同情。我想結果對我有些好處。可是他是男人中最

  優秀的,卻根本沒有進入可以聽見事實呼喚的範圍……那種恐懼似乎在不

  斷增大,直至在我的頭腦內變成這個黑色的、鬼魂出入的大房子。它仍然

  在那兒,房門在開著,邀請我隨時回去,我決不想回去了。可有時我發現

  我還是回去了。我一踏進門,門就在我身後砰的一聲關上,自行上了鎖。

  嗯,沒關係。我想,知道了我有關電話線的直覺是錯誤的本來應該使

  我寬心,可是我沒有。因為我頭腦中的一部分相信——而且仍然相信——

  即使我爬到椅子後面,再插上插頭,臥室的電話還是打不通的。也許廚房

  裡的電話後來能用了,可當時的確是打不通的。事情是:要麼開著梅塞德

  斯車離開房子逃命,要麼死於那東西之手。

  布蘭頓身體前傾著,床頭燈照在了他的整個臉上。他說:「傑西,房

  子裡沒有別人。就這個想法你能做的最好事情就是不再提及。」

  當時我幾乎把我丟失戒指一事告訴他了,可是我很累,手很疼,最終

  我沒說出來。他走以後,我在床上躺了很久沒睡著——那一夜甚至止疼片

  也不能使我入睡了。我想著第二天要做的植皮手術,可想的並不像你可能

  認為的那麼多。我主要想的是我的戒指,我看到的腳印,以及是否他——

  它——也許會回去矯正那些事情。在我最終睡著之前,我認定根本沒有腳

  印或珍珠耳環,某個警察發現戒指躺在書房裡書櫃旁的地板上,然後拿走

  了它們。我想,此刻它們也許在劉易斯頓的某個當鋪裡呢。也許,這個想

  法會使我感到憤怒,可是沒有。它使我產生的感覺如同那天早晨我在梅塞

  德斯車裡醒來時的感覺——充滿了一種令人難以置信的寧靜與祥和。沒有

  陌生人,沒有陌生人,任何地方都沒有陌生人。只是個善於扒竊的警察回

  頭迅速一看,確信無人礙事,於是「嗖」的一聲,戒指進入了他的口袋。

  至於戒指本身,我不在乎它們當時發生了什麼情況,我也不知道。最近幾

  個月以來,我越來越相信,人們在手指上戴戒指的惟一理由,是因為法律

  不再允許他們把它穿在鼻子上。然而,別管它了。早晨已變成了下午,下

  午歡快地向前移,這不是討論婦女問題的時間。該談談雷蒙德·安德魯·

  于伯特了。

  傑西向後靠在椅子上,又點了根煙。她沒有意識到過度的抽煙使她的舌尖刺疼,頭也作痛,腎臟在抗議她坐在電腦前的這番馬拉松會談,強烈抗議。房子死一般地寂靜——這種寂靜只能意味著,吃苦耐勞的麥吉·蘭迪絲會超市和乾洗店了。傑西感到驚訝,麥吉沒有至少再作一次努力,把她從電腦屏幕前拉開就走了。轉而她猜想,那管家已經知道那樣只會是浪費精力。不管那是什麼東西,最好讓她放出體外吧。麥吉也許是這樣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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