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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二


  他卻搖起頭來,聳了聳肩。「任何事都有可能,那包括從事調查的警

  官們所犯的錯,可是……」他停下了,握住我的左手,以那種我認為是布

  蘭頓荷蘭叔叔似的表情看著我,「你的許多想法建立在一個想法的基礎上,

  即調查的警官們對房子進行了搜查,然後判定沒事了。情況並非如此。如

  果那裡有過第三方,警察很可能會發現有關他的證據。如果他們發現了第

  三方的證據,我會知道的。」

  「為什麼?」我問。

  「因為像那種事會將你置於一個非常難堪的局面——在那種局面中,

  警察不再是和藹的老兄了,而要開始對你宣讀米蘭達逮捕令了。」

  「我不懂你在說些什麼。」我說,可是,露絲,我開始懂了,確實如

  此。傑羅德是那種保險迷。有三個不同的承保單位代理人告知我,在正式

  喪葬期間——以及隨後的好幾年裡,我將生活得非常舒服寬裕。

  「約翰·哈瑞森對你的丈夫進行了非常徹底、非常仔細的屍檢。」布

  蘭頓說,「根據他的報告,傑羅德死于律師們稱做的『純粹心臟病發作』,

  意思是沒有併發食物中毒、過度勞累或重大的身體創傷。」他顯然打算繼

  續說下去——他以他的教誨方式在說話,可是他在我臉上看到了什麼,使

  他停了下來。「傑西?怎麼回事?」

  「沒什麼。」我說。

  「不,有事——你看上去很不好,是痙攣嗎?」

  我終於設法說服他相信我沒事,到那時我也差不多真沒事了。我猜你

  知道我在想些什麼,露絲。我在這封信的開頭提到過:當傑羅德不肯聽從

  我正當的勸告放我起來時,我踢了他兩腳。一腳踢在腹部,一腳踢在那兩

  個蛋上。我在想,我說過我們做愛時很粗暴,那樣說恰如其分——那就解

  釋了他的那些傷痕。不管怎麼說,我想他的傷痕不重,因為心臟病緊隨著

  那兩腳發作,心臟病在傷痕開始形成之前就已經存在著。

  當然,這就導致了男一個問題——是因為我踢他引發了他的心臟病?

  我讀過的醫書沒有哪一本全面地回答了那個問題。我們現實一點吧:也許

  我對他病的發作起了作用。可是我仍然拒絕承擔所有的責任。他身體超重,

  酒喝得厲害,煙抽得像個煙囪,心臟病發作是肯定會出現的。如果不是在

  那天,也可能會在下個星期或下個月。至此為止,魔鬼在插手這件事。露

  絲,我相信這一點。如果你不相信,我真誠地請你把它折小,塞到陽光照

  不到的地方去吧。我碰巧認為,我已經贏得了相信自己願意相信之事的權

  利,至少在這件事上,尤其是在這件事上。

  「如果看上去我像是吞了個門把手,」我告訴布蘭頓,「那是因為我

  在試圖習慣於那種想法,即有人認為是我殺了傑羅德,以便領取他的保險

  金。」

  他又搖了搖頭,始終熱切地看著我。「他們根本不那樣想。哈瑞森說,

  傑羅德的心臟病也許是由於性激動促發的。州警察接受了這個看法,因為

  在這個行當裡約翰·哈裡森最有權威。頂多有些好事者會以為你充當了

  《聖經》人物莎樂美,故意引誘了他。」

  「你相信嗎?」我問。

  我想,我的話如此直率,也許使他震驚。我身上的一部分感到好奇,

  想知道受到震驚的布蘭頓·米爾哈倫是個什麼樣。可是我該學得乖巧一點。

  他只是笑了笑:「你以為你有足夠的想像力,看到了機會,關閉傑羅德的

  生命恒溫器,卻沒看到其結果會使自己戴著手銬而亡?不,傑西,不管怎

  麼說,我相信事情正是以你告訴我的方式發生的。我能坦言嗎?」

  「沒有比這樣更好的了。」我告訴他。

  「好的。我與傑羅德共過事,我們相處不錯。可是,事務所裡還有許

  多人不是這樣。他是世上最有控制力的怪人。這樣的想法一點不使我吃驚,

  那就是:和被手銬縛在床上的女人做愛激起了他的全部性欲。」

  他這麼說時,我迅速看了他一眼。這是夜晚,只有我的床頭燈是開著

  的。他坐在那兒,肩膀以上都處於陰影中。可是我確信布蘭頓·米爾哈倫,

  市鎮上年輕的法律專家,臉在發紅了。

  「如果我冒犯了你,我感到抱歉。」他說。聽起來他出人意料地尷尬

  起來。

  我幾乎笑了起來,笑可不太友好。可是當時他聽起來就像是剛出了預

  備學校的十八歲青年。「你沒有冒犯我,布蘭頓。」我說。

  「好,那我就安心了。可是警察的工作至少得考慮一下謀殺的可能性

  ——考慮這個想法,那你可能不僅僅是希望丈夫發作了行話中所稱的『性

  興奮型心臟病』。」

  「我一點兒也不知道他有心臟病。」我說,「顯然,保險公司也不知

  道。如果知道,他們決不會開出保險單的,是不是?」

  「任何人只要願意繳納足夠的費用,保險公司就會為他上保。」他說,

  「傑羅德的保險代理商沒看到他一支接一支地抽煙,大口大口地喝酒。這

  你也看到的。撇開一切聲辯,你一定知道他有隨時發作的心臟病。警察也

  知道。所以他們說,『假定她邀請了一個朋友去湖邊別墅而沒告訴她丈夫,

  假定這個朋友碰巧跳出壁櫥,在對她而言正恰當的時刻,而對她老公非常

  不適合的時刻狂呼亂叫,會怎麼樣呢?』如果警察發現這種事情的跡象,

  你將深陷麻煩,傑西。因為在某些特定的場合,拼命狂叫可以被看做一級

  謀殺行為。你在手銬裡度過了兩天時間,幾乎剝掉了手皮才逃脫,這一事

  實大大影響了你合夥犯罪的看法。可是換個角度看,正是你戴著手銬這一

  事實使得合夥犯罪似乎合理……嗯,比如說,在某種類型的警察看來。」

  我出神地盯著他看。我感到像是個剛剛意識到自己在深淵邊沿跳舞的

  女人。直到那時之前,看著床頭燈光影那邊布蘭頓的臉部輪廓,我腦中只

  有幾次出現那個念頭,即警察認為也許是我謀殺了傑羅德。我只當那是個

  令人恐怖的玩笑。露絲,謝天謝地,我從來沒和警察開這玩笑!

  布蘭頓說:「你可懂得為什麼不提及房子裡有闖入者也許更明智?」

  「懂。」我說,「最好不去惹睡著的狗,對嗎?」

  我一這樣說,便想到了那該死的狗用前爪在地板上拖著傑羅德的形象,

  我能看見那塊脫落下來。掛在狗嘴上的皮肉。順便說一句,幾天後他們抓

  獲了那只該死的可憐的野狗,它在離湖岸半英里處的萊格蘭的船屋下面為

  自己做了個窩。它把一大塊傑羅德的肉運到了那裡,所以當我用梅塞德斯

  的車燈和喇叭將它嚇走後,它一定至少又回去了一次。他們射殺了它。它

  戴著個銅牌——不是那種標準狗牌,以便動物管理部門可以找到它的主人,

  予以重罰。更讓人憐憫的是,牌上寫著「王子」的名字。王子,能想像出

  嗎?當梯蓋頓出來告訴我,他們殺死了狗時,我感到欣慰。我並不為它的

  作為責怪它——它的境況並不比我好多少,露絲,可是,我依然為此感到

  欣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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