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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四


  畢竟對她來說這只是一件工作。這後一個想法使傑西心中產生一陣微痛。

  樓上一塊板發出了吱嘎聲。傑西的香煙停在了離嘴唇一英寸的地方。

  他回來了!伯林格姆太太尖叫道,噢,傑西,他回來了!

  不過他並沒回來。她的目光移向從一堆剪報裡向上看著她的那張刀子臉,心裡想著:我知道你到底在哪裡,你這無賴!難道我不知道嗎?

  她知道,但是她腦子裡有一部分堅持認為它還是他——不,也許不是他,是它——太空牛仔、愛情幽靈、怪物,它又回來赴約會了。它只是在等待房子空了的時機。如果她拿起桌角的電話,她會發現線路不通。就像那天夜裡,她在湖邊別墅裡所有的電話都打不通一樣。

  你的朋友布蘭頓可以想怎麼笑就怎麼笑,可是我倆知道真相,是不是?

  她突然伸出她的那只好手,從電話支架上拿過電話,放到耳邊。她聽到了令人安心的嘟嘟的撥號音。放回電話,她的嘴角閃現出憂鬱的微笑。

  是的,我確切知道你在哪裡,操你媽的。不管我頭腦裡的太太或其他那些女士們會怎樣想,寶貝兒和我知道,你穿著橘黃色的連衫褲工作服,坐在寂黑的監獄裡呢——布蘭頓說,在那老房子的盡頭,這樣就不會接近你,在州警官將你拖到與你地位相等的陪審團之前,其他的囚犯會揍死你——如果說竟有與你這樣的東西地位相等的人的話。我們也許尚不能完全擺脫你,但是我們會的。我保證我們會的。

  她的眼睛移回到電腦終端,儘管藥片與三明治混合作用產生的模糊睡意已經消失,她感到透骨的疲乏,她對寫完她已開了頭的信的能力完全缺乏信心。

  該談談雷蒙德·安德魯·于伯特了。

  她已這樣寫了,是時候嗎?她能談嗎?她這樣疲倦。她當然疲倦。幾乎一整天她都在電腦屏幕上操縱著光標。如果你做得太久,太累,就把它結束了,也許最好上樓去睡個午覺。遲做總比不做好,還有所有那種胡話。她可以把這些存檔,明天早晨再調出來,繼續往下寫,然後——

  寶貝的聲音打斷了她。現在這個聲音不經常出現了。當它出現了,傑西就非常仔細地傾聽。

  傑西,如果你決定現在停手,就別煩心去存盤了,只把它清除好了。我倆都知道,你根本沒有勇氣再次面對于伯特——並不是以人們面對自己寫到的一個東西的那種方式。有時,要寫寫某個東西需要勇氣的,是不是?也就是從你腦海深處放出那個東西,然後將它顯示在屏幕上。

  「是的,」她嘟噥道,「需要很大的勇氣,也許更多。」

  她抽了口煙,將抽了一半的煙揪滅,她最後一次翻閱了一下剪報,然後向窗戶外的東部大街斜坡看去。雪早已停了,太陽明晃晃地照耀著,儘管它照射時間不會太長。緬因州的二月天氣,吝嗇、不叫人感動。

  「寶貝兒,你是什麼看法?」傑西問空空的屋子。她模仿小時就崇拜的伊莉莎白·泰勒的語調,那語調曾使她媽媽發瘋,「我們繼續寫,好嗎,親愛的?」

  沒有回答。可是傑西不需要回答。她坐在椅子裡朝前傾去,又一次移動起光標來,很長時間裡,她都沒再停下,甚至沒停下來點根香煙。

  37

  該談談雷蒙德·安德魯·于伯特了。雖說不是個輕鬆的話題,但我還

  是要盡自己的最大努力。所以,再為自己倒杯咖啡吧,親愛的。如果你手

  邊有一瓶白蘭地,也許你想在咖啡裡摻一些。下面是第三部分了。

  我旁邊的桌子上堆著所有的剪報。可是那些文章與一條條的消息並沒

  有講述我想要知道的一切,我懷疑于伯特所做之事是否真的有人知道一星

  半點。那也許是件幸事。報紙所能暗示的以及未曾披露的大多數事情,我

  是在上個星期從布蘭頓·米爾哈倫謙恭有禮的言辭中獲悉的。布蘭頓令人

  奇怪地沉著,說話有節制。在於伯特的故事和我的故事之間、的聯繫變得

  顯而易見,不容視而不見時,我便請布蘭頓過來。

  「你認為這就是那傢伙,是不是?待在你房間裡的人」他問。

  「布蘭頓,」我說,「我知道是那傢伙。」

  他歎了口氣,低頭看了看自己的雙手,過了片刻,又抬起頭來看著我

  ——我們就在這間屋子裡,那是早上九點鐘,沒有燈影這避他的臉。「我

  該向你道歉」,他說,「當時我不相信你——」

  「我知道。」我儘量友好地說。

  「——現在我信了,上帝啊!你想知道什麼情況,傑西?」

  我深吸了口氣,然後說:「你能查明的一切。」

  他想知道為什麼。「我的意思是,如果你說,這是你的事,我應該停

  止干涉。我想我會接受的。可是你在要我重新開啟事務所認為已封檔的事,

  如果有人知道去年秋天我監護你,現在注意到我今年冬天到處探聽于伯特

  的事,那麼——」

  「你可能陷入麻煩。」我說。這一點我的確沒考慮過。

  「是的,」他說,「我對那一點並不特別擔心,我是個大男孩,能照

  管自己——至少我認為能行。我要提醒你,傑西,在我們盡可能努力使你

  迅速、無痛苦地擺脫此事後,你可能最後還是登上了報紙頭版。即便那也

  不是主要的——那離主要的相差十萬八千里呢,這是第二次世界大戰以來

  新英格蘭北部發生的最可怕的刑事案件。我的意思是,這件事情非常令人

  毛骨悚然,具有放射性,你不應該毫無道理地讓自己捲入事件餘波中去。」

  他有點緊張地笑了,「見鬼,沒有正當的理由,我也不應該涉足此事。」

  我站起身來,走到他身邊,用我的左手握住他的一隻手。「我無論如

  何也解釋不了這是為了什麼。」我說,「可是我想,我能告訴你那樣會起

  什麼作用,至少作為開端。

  他輕輕地將他的手捂在我的手上,點了點頭。

  「有三件事。」我說,「第一,我需要知道他是不是真實的。第二,

  我需要知道他所做的事是不是真實的。第三,我需要知道,我再不會在醒

  來時發現他站在我的臥室裡。」露絲,這些話使我想起了往事,我開始哭

  了起來。這些眼淚決不是一種詭計或策略,它們是自發產生的,我怎麼也

  止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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