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斯蒂芬·金 > 傑羅德遊戲 | 上頁 下頁


  這恰恰是正確的態度。她內心那個較為熟悉的聲音響起來了。安靜地躺在那兒,讓他發洩吧。畢競,情況能怎樣呢?他以前至少這樣幹過一千次,你從來沒有發過怒。也許忘了,自打你不再是個愛臉紅的處女已經過去好些年了。

  假如她不聽也不眼從這個聲音的勸告,還有什麼選擇呢?仿佛像是在回答她,她腦海中浮現出一副恐懼的畫面。她看到她自己在離婚法庭上作證。她不知道緬因州是否有離婚法這類東西。但是,這決沒有使這生動的畫面變得模糊。她看見自己穿著保守的卡蘭夫人的套裝,裡面是桃紅色的絲織襯衣。她正襟危坐,白色無帶提包放在膝上。她看見自己在對一個看上去像是已故電視播音員哈裡·瑞納森的法官說話。是的,確實,她自願陪伴傑羅德來到這個夏日別墅。不錯,她允許他用兩副克萊格手銬將她定在床柱上,而且也確是出於自願。是的,事實上,他們以前曾做過這種遊戲,儘管從來沒在湖邊這個地方做過。

  是的,法官,是的。

  傑羅德繼續在分她的腿,傑西聽見自己在告訴那個像哈裡·瑞納森的法官,他們怎樣以絲巾開始,她怎樣聽任這個遊戲繼續下去,從用絲巾發展到繩索,最後到用手銬。儘管她很快就厭倦了整個事情。她對這個遊戲變得厭惡了。因為厭惡,她才允許傑羅德在十月的工作日裡,開車行駛八十三英里路,將她從波特蘭帶到卡什威克馬克湖邊來。因為反感,卻又導致她再次由著他將她像狗一樣鎖起來。正是對整件事情的厭倦,以致她就這樣只穿一條尼龍短褲。透過那若隱若現的短褲,你可以看清紐約時報的分類內容。法官會洞察秋毫,對她深表同情。當然他會的。誰不會呢?她能看到她自己站在證人席上說話,「我就在那兒,被手銬鎖在床柱上,身上一絲不掛,只穿著維多利亞式神秘的內褲,臉上掛著笑。但是,在最後一刻我改變主意了。傑羅德知道這一點的,所以這就是強姦。」

  是的,先生,那確實對她有利,包管沒錯。

  她從這可怖的幻覺中回到現實,發現傑羅德在扯她的褲子。他跪在她的兩腿間,臉上的神情如此專注,你很相信,他是打算參加法律考試,而不是幹他並非情願的妻子。

  在他肥厚的下唇中部有一條白色的唾液線順著下巴往下淌。

  讓他幹吧,傑西。讓他發洩掉吧。就是他精囊裡的那玩意兒使他作怪,你懂的。那玩意兒使男人們都作怪。當他發洩完了,你就能和他打交道了。因此,別大驚小怪了。就躺在那兒,等著他把那玩意兒排出體外。

  這個建議不錯。她想,要不是她內心產生了新的想法,她就會照此行事了。這個無名的新來者顯然認為,傑西通常得到的建議來源——這些年來她漸漸把它認做伯林格姆太太——是一種最高指令。傑西本可以聽任事情自然發展的,但是,兩件事情同時發生了。首先她意識到,雖然她的手腕給銬在床柱上,她的腿腳卻是自由的。她意識到這一點的同時,傑羅德的那條水線從他的下巴滴落了。它懸掛了一會兒,拉長了,然後滴落在她的上腹部,就在肚臍上方。她產生了某種熟悉的感覺,心頭掠過一種似曾經歷過的、強烈的、可怕的感覺。她身邊的屋子似乎暗了下來,仿佛窗戶和天窗已經被熏黑了的玻璃所代替。

  這是他的精液。她想,儘管她清楚地知道並不是的。是他那該死的精液。

  她的反應與其說是針對傑羅德,倒不如說是針對她腦海深處湧來的憎惡情緒。從真正的意義來說,她的行為絲毫沒加考慮,而只是本能地對某種令人驚恐的記憶猛然作出反應,就像一個女人意識到卡在她的頭髮裡拍動翅膀的東西竟然是一隻蝙蝠。

  她縮回腿,抬起的右膝差點擊中他的下巴頦,然後她又將她的光腳像機器活塞一般伸了出去。她的右腳板和腳背深深地擊中了他肚子的四處,她的左腳跟猛地踢到了他那堅挺的陰莖,掛在其下的睾丸就像軟軟的熟透了的水果。他失去了平衡,向後倒去,屁股落在他肥胖無毛的腿肚子上。他的頭斜斜地仰對著天窗和反射著日影的白色天花板,他喘著氣高聲叫了起來。就在這時。湖面上的那只潛鳥也再次啼叫起來,形成可怕的陪襯。在傑西聽來,就像是一個男人向另一個男人表示同情。

  現在,傑羅德的眼睛不再眯縫著了,也沒有閃光了。它們大睜著,顏色就像今天完美的晴空一樣碧藍(傑羅德在辦公室打電話給她,說已經把公務向後延了,問她是否願意去那消夏別墅至少待上一天,也許過一夜。她想去看看那寂寥秋日的湖面上的晴空。這想法便是她來這的決定因素)。他大睜的雙眼露出痛苦的表情,她幾乎不忍心去看。他的脖子兩側梗起了條條粗筋。

  他的叫聲變得微弱了,仿佛有個人用一種特殊的傑羅德遙控器調低了音頻。當然,情況並非如此。他已經叫了相當長的時間,也許有三十秒長。他只是喘不過來氣了。我肯定把他傷得厲害,她想。他面頰上的紅點及額頭上的紅塊現在轉成紫色了。

  你幹的好事!伯林格姆太太沮喪的聲音叫道。的的確確是你幹的!

  是的,該死的狠狠一腳,是不是?那新的聲音自言自語。

  你踢了你丈夫的睾丸!伯林格姆太太叫道。看在上帝的份上,誰給了你權力做那樣的事?誰給了你權力以至於開那樣的玩笑?

  她知道問題的答案,或者說她以為她知道:她那樣做是因為她丈夫有意強姦她,過後以欺騙手段處理此事,說是一對特別和諧的婚姻伴侶總做些無傷大雅的性遊戲,這次事件是由於忽略了對方發出的信號。是性遊戲的過錯。他會聳聳肩膀這樣說。遊戲的錯,不是我的錯。傑西,如果你不想做這遊戲的話,我們就不再做了。當然,他知道,他所能提議的任何事情都不再會使她束腕待縛了。不會了,這是最後一次她為這一切付出代價。傑羅德知道這一點,他有意充分利用它。

  她意識到的存在於屋內的那個黑色東西已經失去控制了,正如她所擔心的那樣。傑羅德看上去仍然在叫著,雖然現在他噘起的痛苦萬狀的嘴巴根本發不出聲音了——至少她什麼也聽不見。他的臉上血色充脹,以至於有些地方看上去完全是發紫了。她能看見他的頸靜脈——也許是頸動脈,如果在這樣時刻這一點很重要的話——在他仔細刮過的喉管皮膚下面劇烈地起伏著。不管是靜脈還是動脈,看上去就要爆裂了。一陣令人作嘔的恐怖襲擊著傑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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