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斯蒂芬·金 > 巫師與玻璃球 | 上頁 下頁
一九〇


  他體內的生物鐘又開始運作了,這個神秘而又總是非常精准的儀器告訴他,現在是中午剛過不久。

  突然,他站起來,舉著他的飲料罐,似乎正對著一個無形的攝像機,微笑著說道:「當我帶著新的塔庫羅精神,走過奧茲的領土的時候,我喝了諾茨阿拉!」他煞有介事地說著,「它把我的肚子填滿、但是永遠不會讓我滿足現狀!它讓我感到快樂,它讓我知道上帝的存在!它讓我擁有天使的眼光,給我老虎般的勇氣。每當我品嘗到諾茨阿拉可樂,我都會情不自禁地說:『上帝啊,我多麼高興我能活著!我說——」

  「快坐下,你這個紙老虎。」傑克大笑著說。

  「虎。」奧伊表示贊同。他把嘴巴靠在傑克的腳踝上,饒有興致地盯著男孩的三明治。

  埃蒂正打算坐下來,這時那片奇怪的患白化病的樹葉又躍入了他的眼簾。那不是樹葉,他揣測著,於是走上前去。那的確不是樹葉,是一張小紙片。他把紙片翻過來,看到一排排「廢話廢話」,「嘮叨嘮叨」以及「所有的東西都一樣」的字樣。通常報紙的另一面不會是空白的,但埃蒂卻驚奇地發現這個紙片的背面是空蕩蕩的——原來,奧茲每日電訊只不過是個掩人耳目的道具。

  其實,空白的那面上還是有幾個字的,只見上面工整清晰地印著這樣幾句話:下一次我不會離開。放棄黑暗塔。

  這是對你們的最後一次警告。

  祝你們愉快!——RF.這段話下面是一個小插圖:埃蒂把紙片帶到其他幾個人坐著吃飯的地方。他們輪流傳閱了一遍,最後紙片落到了羅蘭手裡,他若有所思地用拇指在紙上從頭到尾摸了一遍,感覺了一下紙質,然後把它還給了埃蒂。

  「R.F,」埃蒂念道。「就是那個控制滴答的人。這張紙片是從他那裡來的,對嗎?」

  「同意你的看法,肯定是他把滴答帶出了剌德。」

  「毫無疑問,」傑克聲音低沉地說,「看起來,那個叫弗萊格的似乎可以發掘任何一隻紙老虎。問題是,他們怎麼會比我們先到這裡呢?天哪,有什麼會比布萊因的火車還快呢?」

  「一種無阻隔界,」埃蒂說,「也許他們是通過某一扇特殊的門過來的。」

  「答對了。」蘇珊娜說著伸出手,掌心向上,埃蒂的手拍了上去。

  「不管怎麼說,紙上的建議也不無道理,」羅蘭說。「我希望你們能認真地考慮一下。如果你們想回到自己的世界去,我會讓你們走的。」

  「羅蘭,我簡直不能相信你,」埃蒂說。「你當時不顧我們的反抗掙扎,把我和蘇拖到這兒來,現在,你怎麼能對我們說出這樣的話?你知道我哥哥會怎麼評價你嗎?他會說你矛盾得像一隻在冰上滑來滑去的豬。」

  「可我那麼做是在我把你們當作朋友之前,」羅蘭說,「是在我像愛阿蘭和庫斯伯特那樣愛你們之前,在我被迫……被迫重新經歷某些事情之前。

  那麼做是……」他說到這裡打住了,低頭看著自己的腳(他已經換上原來那雙舊靴子),陷入了沉思。過了好一會兒,他重新抬起頭。「我心裡的某個部分已經沉寂多年了,我以為它死了,但事實上沒有。我已經重新學會去愛,我知道,這可能是最後一次讓我去愛別人的機會。我有點遲鈍——范內和柯特知道這一點,我父親也知道——但我並不愚蠢。」

  「那就別說蠢話了,」埃蒂說。「也別把我們當作蠢貨。」

  「埃蒂,你所說的『底線』是現在這個狀況:我殺了我的朋友。我沒有把握,我不敢再冒這樣的風險。特別是傑克……我……算了。我不知道該怎麼說。自從我走進那個陰暗的房問,轉身殺了我的母親後,我第一次發現有些比黑暗塔更重要的東西。權且這麼說吧。」

  「好吧,我想我能夠接受你的看法。」

  「我也是,」蘇珊娜說,「但關於卡,埃蒂是正確的。」她拿起那張紙條,用一根手指摩挲著它,沉思著,「羅蘭,你不能先是對它談論一番——我是指卡——然後僅僅因為你的獻身精神和意志力的消沉,又把所有的話全盤收回。」

  「你用的意志力和獻身精神都是褒揚之詞,」羅蘭對她的話評論道,「但還有一個詞,說的是一個意思,叫做執迷不悟。」

  對羅蘭的這番評論,蘇珊娜有些不耐煩地聳了聳肩:「親愛的,要麼這整件事全都是卡,要麼就一點都不是。儘管卡讓人感到頗為驚恐——特別是當你想到,命運有著鷹的眼睛和獵犬的鼻子的時候——但我發覺,沒有卡的存在會更加可怕。」說完,她把R.F.留下的紙條扔到旁邊的草坪上。

  「不管你對它的看法如何,當它佔據你的時候,你只有死路一條,」羅蘭說。「萊默……托林……喬納斯……我的母親……庫斯伯特……蘇珊。如果可能的話,你可以去問問他們,問他們中的任何一個都行。」

  「你忽略了最重要的一點,」埃蒂說。「你沒法把我們送回去。難道你沒有想到嗎,你這個呆小子?即使有無阻隔界,我們也不會過去。我說得沒錯吧?」

  他看著傑克和蘇珊娜,等待他們的回應,他們搖搖頭。連奧伊都搖起頭來。是的,埃蒂說得沒錯。

  「我們已經變了,」埃蒂說。「我們……」現在輪到他不知該怎麼說下去了。他一下子找不到合適的詞來表達自己想見到黑暗塔的強烈願望……以及另一個同樣強烈的願望,就是繼續佩帶著那把檀香木手柄的槍。他總是把它想作是個大鐵砣,像馬蒂·羅賓斯那首老歌,那首關於腰際別著把大槍的男人的歌裡所唱的那樣,他說:「這是卡的安排。」這是他惟一能想到的足以囊括他所有想法的表述。

  「卡卡。」羅蘭思索片刻之後,回答道。其他三人目瞪口呆地盯著他。

  薊犁的羅蘭居然說了一個笑話。


學達書庫(xuoda.com)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