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斯蒂芬·金 > 巫師與玻璃球 | 上頁 下頁
一六七


  「是的。當我們解決了那群人,她完成了在眉脊泗的任務,她在我們卡一泰特中的使命就結束了。在玻璃球裡的時候,我面對著一個選擇:一個是蘇珊,成為她的丈夫,成為她所懷著的孩子的父親……另一個是黑暗塔。」羅蘭用顫抖的手抹了抹臉頰,「如果不是因為黑暗塔即將倒塌,我一定會不假思索地選擇蘇珊。但如果黑暗塔倒塌,我們知道的一切將一掃而空,世上將會出現我們意想不到的混亂。我們必須行動……我們必須行動。」在他青春光潔的面頰和額頭之間,是一雙老成的殺手的眼睛,是那雙埃蒂·迪恩將在飛機盥洗室的鏡子裡首先瞥見的眼睛。但現在,這雙眼睛溢滿了稚氣的眼淚。

  然而,他的聲音已經沒有一絲孩子氣了。

  「我選擇黑暗塔。我必須做這樣的選擇。讓她找到另一個愛人,天長地久地過著美好的生活——她會找到的,不久就會找到。至於我,我選擇黑暗塔。」

  11

  蘇珊騎上派龍。剛才錫彌點燃大廳的窗簾後,已經把這匹馬趕到了後院。奧利芙。托林騎著一匹領地的公馬,錫彌坐在她後面,牽著卡皮的皮帶。瑪麗婭打開後門,祝願他們好運,接著三人便疾馳而出。這時,太陽開始西下了,不過,風帶走了先前揚起的大部分煙塵。不管荒地那裡發生了什麼事,現在都結束了……或者正在這一時刻的另一層面發生著。

  羅蘭,好好的,蘇珊暗暗祈禱著,我很快就能見到你了,親愛的……我會儘快趕到。

  「我們為什麼往北走?」她沉默了半小時後問道。

  「因為沿岸的道路最好走。」

  「但——」

  「噓!他們會發現你不見了,接著就會搜房子……如果火沒有把房子燒為平地的話。在房子裡找不到你:他們就會往西沿著偉大之路搜尋。」她向蘇珊瞟了一眼,此時的她不太像罕佈雷民眾所瞭解的……或者是他們自認為瞭解的那個備受議論、猶豫不決的奧利芙·托林,「如果我知道你會選擇那個方向,那些我們盡力要避開的人也會估計到。」

  蘇珊默然,她迷惑不解,說不出話來,但奧利芙好像看穿了她的心思,蘇珊為此感到很慶倖。

  「到他們發現房子裡沒人而準備西行搜捕的時候,太陽也下山了,今晚我們將在離這裡約五英里外的海崖岩洞裡過夜。我是漁民的女兒,對那些岩洞的熟悉程度無人能及。」這話勾起了她童年在岩洞玩耍的記憶,她開心起來,「明天,依你所願,我們將掉頭西行。恐怕你一路上要多一個胖乎乎的老寡婦做女伴了,你最好能趕快習慣這一點。」

  「你真是太好了,」蘇珊說。「夫人,你應該讓我和錫彌自行趕路的。」

  「然後我回到哪裡去?呵,我想讓兩個幹廚房活的僕人聽從我的吩咐都做不到。弗朗·倫吉爾成了整個事件的操縱者,我沒有興致等著看他怎麼一步步往下幹。我更不想等著他來處置我,說我是一個瘋子,然後把我關進窗子安柵欄的囚房。或者,難道我應該待在那裡看哈什·倫弗魯如何把靴子高高翹在我的桌子上處理市長事務?」奧利芙大笑起來。

  「夫人,對不起。」

  「抱歉的話我們以後再說,」奧利芙說,語氣聽起來極為愉快,「目前最重要的事就是悄悄到達岩洞。這麼做肯定能讓人覺得我們就此人間蒸發了。抓好了。」

  奧利芙突然停下馬,站在馬鐙上,環顧四周弄清了他們所在的方位,接著點點頭,坐回馬鞍上,轉身對錫彌說:「年輕人,你該騎上自己那頭忠實的騾子回海濱區了。如果有騎手跟在我們後面,你必須找些合理的藉口把他們引開。能做到嗎?」

  錫彌一臉苦色。「托林夫人,我找不到合適的藉口,所以,我做不到。我真不知該怎麼說。」

  「胡扯,」奧利芙說著親了親錫彌的額頭,「小跑著往回走吧,如果到太陽下山時,還是沒發現有人跟蹤我們,就掉頭重新往北跟上我們。我們會在路標旁等你。你知道我指的是哪個地方嗎?」

  錫彌覺得自己知道,儘管它位於他僅有的一些地理知識的最北邊界。

  「是紅色的牌子嗎?上面蓋著寬邊帽,箭頭指向城鎮方向?」「就是那裡。可能要到天黑你才能走到那裡,不過今晚月色將會很明亮。如果你不能馬上返回,我們會在約定的地方等你。但你必須返回去,並且把任何可能跟蹤我們的人引開。明白了嗎?」

  錫彌明白了。他跳下奧利芙的馬,叫喚卡布裡裘斯走上前,騎了上去,被騾子咬過的地方坐下去的時候身子不禁縮了一下。「奧利芙夫人,就這樣吧。」

  「好,錫彌。很好,出發吧。」

  「錫彌?」蘇珊說。「請過來一下。」

  錫彌來到蘇珊身邊,帽子合在胸前,抬頭景仰地看著她。蘇珊彎下腰吻了他,吻的不是額頭,而是嘴唇。錫彌陶醉得幾乎要昏厥過去。

  「謝謝你,先生,」蘇珊說。「謝謝你所做的一切。」

  錫彌點點頭。他開口說話的時候,聲音低得像在哼哼,「這不過是卡的安排。」他說,「我心裡明白這一點……但是我愛你,蘇珊小姐。你們一路小心,一會兒見。」

  「我等著你回來。」

  但他們之間不存在不久和後來。錫彌騎著騾子朝南走時,回頭望了一眼,揮手和她們告別,蘇珊也舉起手,回應著他。這是錫彌最後一次看到蘇珊,從許多角度來說,這是件幸福的事。

  12

  拉迪格在離懸岩外一英里的地方安插了警戒哨,但羅蘭、庫斯伯特和阿蘭在逼近油罐車途中遇到的金髮碧眼的男孩一臉困惑,好像不確定自己到底該怎麼做,因此也沒有對任何人構成威脅。他的嘴巴和鼻子周圍有很多皮下出血點,這說明這位由法僧派來執行任務的人一路奔波勞頓,幾乎沒什麼新鮮的食物供給。庫斯伯特做出「好人」的手勢語——雙手合在胸前,左手放在右手上,接著向他問候致意的人伸出雙手——那位金髮碧眼的哨兵面帶微笑,以同樣的手勢示意。

  「那頭髮生了什麼稀奇事?」男子用濃重的內世界口音問羅蘭,他聽起來像是日耳曼人。

  「三個小夥子殺了幾個大人物,然後逃向山裡去了,」庫斯伯特答道。他的模仿能力很強,毫無破綻地學著哨兵的口音做了回答。「那裡有過一場戰鬥。現在已經結束了,不過戰鬥的過程真是可怕。」

  「什麼——」

  「沒有時間了,」羅蘭突然插話道。「我們有緊急任務,」他把手合在胸口,然後伸出手臂:「萬歲!法僧!」

  「好人,!」金髮碧眼的哨兵機敏地回應道。他微笑著回應了羅蘭;這微笑告訴他們,如果有充裕的時間,他會問庫斯伯特從哪裡來,與誰相熟等問題。接著,他們便過了哨兵口,進入了拉迪格的監視範圍。這麼輕而易舉就混進來了。

  「記住,幹完就跑,」羅蘭說,「不可有絲毫遲誤。失手了就放棄——沒有其他辦法。」

  「上帝啊,別提這事了。」庫斯伯說道,不過他是微笑著說的。他從皮套裡拔出彈弓,用拇指試了試弓弦的彈性,然後舔了舔拇指,把它舉到空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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