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斯蒂芬·金 > 巫師與玻璃球 | 上頁 下頁
一五三


  只有一種可能,喬納斯想,愈發警惕起來。她在等那幾個小子,三個內世界來的乳臭未乾的臭小子。如果他們沒有和她在一起,就肯定是在前方,也在等待。

  等著他,甚至可能在等著——「聽我說,」他說。「我只說一遍,你最好老實回答我。他們知道那玩意嗎?那三個小子知道彩虹球嗎?」

  蕤的眼睛避開他的視線。這個舉動看似回答,但又好像不是。那老女人在山上橫行太久了;現在必須讓她明白下了山之後誰才是主人。喬納斯彎下腰去,抓住她的肩膀。真可怕——仿佛抓住的是一把會動的骨頭——但他說服自己堅持抓著,並用力捏了一下。她哇哇直叫,扭動著想要掙脫,但他就是緊抓著不放。

  「告訴我,你這個臭婊子!張開你的破嘴!」

  「他們或許知道,」她哀叫道。「那女孩來找我的晚上可能看到了什麼——啊噢,放手,你想把我再死不成!」

  「如果我想殺你,你早就下九泉了。」他又充滿渴望地朝玻璃球看了一眼,然後重新坐直,手在嘴巴邊合成一個喇叭,大聲喊道:「克萊!停下!」雷諾茲和倫弗魯拽住韁繩後,喬納斯舉起手示意後面的牧人停住步子。

  風颯颯吹過草地,長長的青草曲下腰,漣漪四起,飄來陣陣馨香的氣味。喬納斯注視著前方的暗處,儘管他也知道想找到他們的蹤跡是徒勞的。他們有可能埋伏在任何地方,而喬納斯卻不希望碰到伏擊戰,絕對不希望。

  他騎到克萊和倫弗魯身邊。倫弗魯表現得很不耐煩。「怎麼回事?天快要大亮了。我們得抓緊時間趕路。」

  「你知道惡草原中的小屋嗎?」

  「啊,知道,絕大多數。怎麼——」

  「你知不知道有一個紅門的小屋?」

  倫弗魯點點頭,往北面一指。「老蘇尼住的地方。他改變了宗教信仰——因為一個夢境或幻影什麼的。他就是在那時把門漆成紅色的。五年前他到曼尼人那裡去了。」他沒有再追問為什麼問起這事;喬納斯臉上的表情讓他把問題咽了回去。

  喬納斯舉起手,凝視了一會兒手上的藍色靈柩文身,然後轉身對奎恩特喊道:「你帶隊。」

  奎恩特濃密的眉毛往上一聳。「我?」

  「對。但不是向前——計劃變動了。」

  「什麼——」

  「閉上你的嘴巴聽我說,除非你有不明白的地方。把那輛該死的黑拖車轉過頭去。讓你的手下向後轉,迅速原路返回。和倫吉爾的隊伍會合。告訴他們,喬納斯說了,讓他們在會合的地方等著,在喬納斯、雷諾茲和倫弗魯趕來之前不要行動。清楚了嗎?」

  奎恩特點頭表示明白。他疑惑不解,可是什麼也沒問。

  「很好。行動吧。還有,叫女巫把那玩意兒放回袋子裡。」喬納斯用手捋了捋眉毛,一向穩健的手指突然顫了一下。「那玩意讓人分神。」

  奎恩特轉身正要離開,喬納斯又把他叫住。

  「奎恩特,我覺得內世界來的那幾個小子就在這一帶,可能在我們前面。

  但如果他們跟在後面,你們就有可能受到攻擊。」

  奎恩特緊張地環顧四周的草原,卻只見到高過頭頂的草。他抿緊嘴唇,重新集中注意力聽喬納斯說話。

  「如果他們攻擊你們,他們會試圖搶走玻璃球。」喬納斯繼續說。「先生,聽好了:任何沒有為保護玻璃球而死的人,都會後悔自己沒有那麼做。」他把頭抬高,下巴沖著那些牧人,他們坐在馬上,在黑拖車後排成一線。「去告訴他們。」

  「遵命,頭兒。」奎恩特說。

  「和倫吉爾的隊伍會合之後,你們就安全了。」

  「如果你不過來,我們要等多久?」

  「等到世界末日。快去。」奎恩特走開了,喬納斯轉身對雷諾茲和倫弗魯說:「夥計們,我們繞道走。」

  1O

  「羅蘭。」阿蘭的聲音低沉而急切。「他們往回走了。」

  「你確定?」

  「是的。他們後面還有一支隊伍趕過來,一支大得多的隊伍。他們正在往回趕和大部隊會合呢。」

  「為了安全,增加人手,就這麼簡單。」庫斯伯特不以為然地說。

  「他們帶玻璃球了嗎?」羅蘭問。「你能感應到嗎?」

  「是的,帶了。這樣反而更容易感應到他們,雖然他們離我們越來越遠了。一旦感應到它之後,它就會像礦井裡的燈那樣光芒四射。」

  「仍舊由蕤保管嗎?」

  「我想是的。感應她真可怕。」

  「喬納斯害怕我們,」羅蘭說。「他希望有更多的人隨行。就是這樣,肯定是這樣。」他沒有意識到他的猜測說對了一半,卻漏掉了重要的一方面。

  他沒有意識到自從他們離開薊犁以來,他已經犯了好幾次年輕人常有的武斷毛病,今天就是其中一次。

  「我們該怎麼做?」阿蘭問。

  「坐在這裡。聽動靜。耐心等待。只要他們打算去懸岩,就一定會重新帶著玻璃球沿著這條路過來。這是惟一的路。」

  「蘇珊呢?」庫斯伯特問。「蘇珊和錫彌怎麼辦?他們怎麼樣了?我們怎麼才能知道他們的處境是否安全?」

  「我想我們沒法知道。」羅蘭坐下,盤起腿,把拉什爾的韁繩放在腿上。

  「但喬納斯和他的隊伍很快就會回來。他們一來,我們就得行動。」

  11

  蘇珊不想在小屋裡睡覺——沒有了羅蘭,她覺得待在小屋裡怪怪的。錫彌縮在屋子角落的舊毛皮裡休息,而她則帶著毯子來到屋外。她先在門口坐了一會兒,仰望星空,用自己的方式為羅蘭祈禱。感覺心情平靜一些後,她在地上鋪了一條毯子躺下,把另一條毯子蓋在身上。自從瑪麗婭把她從熟睡中推醒到現在,仿佛已經過了很久,鼾聲不斷飄出小屋,但並沒有煩到她。她枕著一隻手臂睡覺。二十分鐘後,錫彌走到門口,睡眼惺忪地看了她一眼,然後到草叢裡去撒尿。蘇珊睡著了,全然不知。只有卡布裡裘斯注意到他。錫彌經過時,它伸出長鼻子,一下咬住那男孩的屁股。錫彌睡意朦朧地向後伸出手去,一把把它的頭推開了。他對卡布裡裘斯的把戲了如指掌,是啊,他太瞭解卡布裡裘斯了。

  蘇珊夢到了柳樹林——鳥、熊、兔子和魚——把她吵醒的不是解手回來的錫彌,而是壓在她脖子裡的一個冰冷的金屬圈。一聲響亮的喀噠讓蘇珊立刻想起在治安官辦公室聽到過同樣的聲音:一隻手槍上了扳機。夢幻中柳樹林的景象被這聲音一掃而空。

  「醒醒,陽光美人兒,」一個聲音說。一時間,她腦袋昏昏沉沉的,還以為是在昨天,瑪麗婭想把她叫醒,催她趁殺害托林市長和大臣萊默的兇手沒回來殺她前趕緊離開海濱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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