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斯蒂芬·金 > 巫師與玻璃球 | 上頁 下頁
一二六


  「是月亮。」她說,然後又搖搖頭。「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在說什麼。

  我怎麼像品奇和吉利那樣沒頭腦呢……羅蘭?怎麼了?你怎麼了?」羅蘭沒有蹲著,而是一屁股坐到了撒滿花瓣的石子地上。看上去他正努力讓自己不要昏厥。陵墓外面,秋葉淒涼的嘩啦聲和夜鷹的鳴聲在空氣中混合在了一起。

  「天啊,」他低聲說。「這不可能。不可能是真的。」他的眼睛和庫斯伯特的撞到了一起。

  庫斯伯特臉上的詼諧幽默一洗而空,只剩下無情的,飛速思索的臉龐,也許他母親看到這副樣子都會認不出自己的兒子……也許她根本不想看到這樣的表情。

  「粉紅色,」庫斯伯特說。「太有趣了,不是嗎?——我們臨行前你父親碰巧也提到了這個詞,對嗎,羅蘭?他警告我們要小心粉紅色。我們當時還覺得那是個玩笑。差不多是個玩笑。」

  「噢!」阿蘭睜大了眼睛。「噢,操!」他脫口罵道,隨即意識到他最好的朋友的愛人就腿並腿地坐在他身邊,連忙用雙手捂住嘴巴,面頰漲得通紅。

  但蘇珊並沒有注意阿蘭的髒話,她盯著羅蘭,眼神愈發恐懼和疑惑。

  「什麼?」她問。「你知道什麼?告訴我!告訴我!」

  「上同在柳樹林裡,我給你催眠過,今天我想再試一次,」羅蘭說。「現在就做。這樣就不至於我們談得太多,把你的腦子攪糊塗,讓你記不清發生過的事。」

  她還在講話的時候,羅蘭已經把手伸進了口袋,掏出一個貝殼,貝殼在他手背上舞動起來。蘇珊的眼神立刻被拖了過去,就像磁石吸鐵塊似的。

  「親愛的,恕我冒昧。」他說。「這麼做可以嗎?」

  「啊,隨你所願。」她的眼睛漸漸瞪大,變得呆滯無神。「我不明白你為什麼認為這次會有任何不同,但是……」她沒有說下去,眼睛仍盯著羅蘭手上舞動的貝殼。當他定住貝殼,握進掌中的時候,蘇珊閉上了眼睛,她的呼吸柔和而有節奏。

  「天哪,她變得像一塊石頭。」庫斯伯特吃驚地小聲說。

  「她曾被催眠過。我想那是蕤幹的。」羅蘭停頓了片刻說:「蘇珊,能聽到我說話嗎?」

  「是的,羅蘭,聽得很清楚。」

  「我想讓你再聽另一個聲音。」

  「誰的?」

  羅蘭示意讓阿蘭過來。如果有人能夠突破蘇珊意識中的障礙,這個人就是阿蘭。

  「我的聲音。蘇珊。」阿蘭說著,走到羅蘭身邊。「你聽得出來嗎?」

  她閉著眼睛,面帶笑容。「嗯,你是阿蘭,從前你叫理查德·斯托克沃斯。」

  「對。」阿蘭用緊張詢問的眼神看著羅蘭——我該問她什麼呢?——但羅蘭沒有馬上回答。他正同時在另外兩處地方,聽著兩種不同的聲音。

  蘇珊在柳樹林裡的小溪旁:她說,「嗯。親愛的,你是個好女孩。」然後所有的東西都變成了粉紅色。

  他的父親在大會堂後面的院子裡:葡萄柚般的顏色。我是指粉紅色的那個。

  粉紅色。

  7

  他們的馬已經備好馬鞍,行李也都放好了;三個男孩站在旁邊,雖然不動聲色,內心卻因為要離家而激動萬分。面前的道路和未知的旅途吸引著所有的年輕人。

  他們在大會堂東面的院子裡準備出發,這裡離羅蘭曾經擊敗柯特的地方不遠。太陽還未升起,灰白如綢帶般的薄霧罩在綠野上。稍遠處的二十步開外,庫斯伯特和阿蘭兩人的父親在放哨,他們兩腿叉開,手握槍把。馬藤(他暫時不在官邸,而且,目前大家都知道。他也不在薊犁)不大可能對他們實施任何形式的襲擊——不在這個地方——但也並非完全不可能。

  因此,只有羅蘭的父親在他們準備起程東行去眉脊泗和外弧時和他們講了話。

  「還有一件事。」他們在調馬肚帶的時候,他說。「我拿不准你們是否會看到和我們利益相關的東西——不是在眉脊泗——我要你們留心彩虹中的一個。巫師的彩虹。」他輕聲一笑,又加了一句:「葡萄柚般的顏色。我是指粉紅色的那個。」

  「巫師的彩虹只不過是個童話故事,」庫斯伯特說,回了斯蒂文一個笑臉。隨即——可能因為斯蒂文·德鄯眼睛裡的東西——庫斯伯特的笑容褪盡。「難道不是嗎?」

  「不是所有古老的故事都是真實的,但我認為梅勒林的彩虹確有其事。」

  斯蒂文回答道。「據說裡面曾經共有十三個玻璃球——其中,十二個代表十二個光束守衛者,另一個代表光束的中心。」

  「一個代表了塔,」羅蘭壓低了聲音說,感覺渾身起了雞皮疙瘩。「代表黑暗塔。」

  「對。當我還是孩子時。那個球被稱為黑十三。有時候,我們圍坐在火堆邊。講黑球的故事,把自己嚇得半死……除非父親來把我們抓回去。我父親告訴我談論十三可不是件明智的事,因為它聽到自己名字被召喚,就會過來把你擄走。但黑十三對你們三人沒什麼影響……至少目前不會。危險的是粉紅色。梅勒林的葡萄柚。」

  三個男孩沒法說清他講這席話時有多認真……或是否認真。

  「如果巫師彩虹裡的其他玻璃球確實存在的話,現在大部分也都碎了。

  這種東西從來都不會在一個地方停留很久,即使是魔法玻璃也有碎的時候。

  然而,彩虹裡至少還有三四道弧還在我們這個悲哀的世界裡流轉。藍色,幾乎是確定無疑的。一個沙漠中的緩型突變異種部落——他們自稱為饕餮者——在不到五十年前見過藍色玻璃球,儘管後來不久它就在人們的視線中消失了。綠色和橘色據說分別在刺德和迪斯。可能還有粉紅色。」

  「那些東西能做什麼?」羅蘭問。「它們有什麼用處?」

  「用來看東西。據說巫師彩虹中有些顏色的球可以預示未來,另外一些可以看到其他世界——魔鬼生活的世界,還有中古先人離開我們的世界後去的地方。它們也可以指示出世界之間的神秘之門的方位。還有一些顏色據說可以在我們自己的世界中透視,能夠看到人們最想保密的東西。它們看到的從來都不是好的東西;而是邪惡。這其中有多少是真實的,多少是虛構的傳說,誰也不能確定。」

  他看著他們,微笑漸漸褪去。

  「但我們知道一件事:據說約翰·法僧有個寶貝,晚上會在他帳篷裡發出光亮……有時在戰前,有時在部隊和騎兵大規模行動前,有時在重點決策宣佈前。它發出的光就是粉紅色的。」

  「可能他有一盞電燈,當他祈禱的時候,就在上面加個粉紅的罩子,」庫斯伯特揣測說。他帶著為自己辯護的心理看著他的朋友們。「我可不是在開玩笑,確實有人這麼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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