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斯蒂芬·金 > 巫師與玻璃球 | 上頁 下頁 |
八七 |
|
「但是……」蘇珊停了一下,咬著嘴唇,又搖了搖頭。「但法僧應該知道……明白……」她睜大眼睛,抬頭看看他。「中古先人的方法是一條死亡之路。每個人都知道這一點。」 薊犁的羅蘭想起了一個名叫哈克斯的廚師,被吊在繩子上,腳下圍著很多烏鴉在啄食散落一地的麵包屑。哈克斯為法僧送了命。但在此之前他遵法僧之命向孩子們投毒。 ·「死亡,」他說,「是關於法僧的所有字眼。」 17 又回到了橘林裡。 對這對情人來說(現在他們是情人了,除了沒有最親密的身體接觸之外),他們覺得已經過去了好幾個小時,但事實上才不過四十五分鐘。夏天最後的月亮,雖然已經逐漸縮小,但仍然很明亮,繼續照耀在他倆的頭頂。 蘇珊帶他沿著其中一條小道一直走到她拴馬的地方。派龍點點頭,朝羅蘭輕聲地叫了一聲。羅蘭發現蘇珊為了不讓馬出聲頗費了點心思——每~個搭扣都被裹上,馬鐙也被毛氈包住。 他轉身面對蘇珊。 誰還記得年少時那些痛苦和甜蜜的滋味?記憶中,純潔而真摯的初戀比高燒時的幻覺清晰不了多少。那晚,在殘月的照耀下,羅蘭·德鄯和蘇珊·德爾伽朵渴望著對方,但這種渴望與他們認為正確的選擇背道而馳,他們心痛不已,萬分絕望。 他們慢慢靠近彼此,隨即分開,用無助而迷戀的目光看著彼此,又向前,再停下。蘇珊突然害怕地想起羅蘭曾說過的一句話:他可以為了她做任何事,但無法和另外一個男人分享她。她不會——或許是不能——違背當初對托林的諾言,而看起來羅蘭也不會(或許是不能)為了她打破這個諾言。 最可怕的事情是:儘管卡像風一樣難以抗拒,可他們的承諾和名譽可能更加有力。 「那你打算現在怎麼辦?」她覺得嘴唇發幹。 「我不知道。我要想一想,再和朋友們商量一下。回家後,你姑媽會不會找你麻煩?她會不會追問你去了哪裡,去幹什麼了?」 「威爾,我,還有你自己和你的計劃,你擔心的是哪一個?」 他沒有回答,只是盯著她。過了一會兒,蘇珊垂下了眼睛。 「對不起,我這樣問太殘忍了。不,她不會找我麻煩的。我常常晚上騎馬出來,儘管一般不會離家太遠。」 「那她不會知道你到底騎了多遠?」 「不會的。這些天我們都很小心地避開對方。簡直就像同一個屋子裡放了兩個火藥庫一樣。」她伸出手去。她已經把手套塞進皮帶裡,羅蘭發現她手指冰涼。「這不會有什麼好結果的。」她小聲說。 「不要那麼說,蘇珊。」 「我必須說。可是,無論發生什麼,我都愛你,羅蘭。」 羅蘭擁她入懷,吻了她。當他鬆開嘴唇時,她把嘴貼近他的耳邊,低聲說,「要是你愛我,那就愛我吧。讓我違背自己的諾言。」 有好一會,她覺得自己的心臟停止了跳動,而他則一言不發,她心中漸漸揚起希望。然後,最終他搖搖頭——只搖了一下,但很堅決。「蘇珊,我不能。」 「你的名譽是不是比你對我的愛更重要?是不是?算了;就這樣了。」她掙脫他的懷抱,哭了起來,她翻身上馬,羅蘭伸手抓住了她的靴子,但她不理睬一一也不理他輕聲說,等一等,蘇珊。她一把扯開拴派龍的活結,用沒有馬刺的靴子踢了派龍一腳,讓它調轉馬頭。羅蘭還在叫著她,音量抬高了_些,但她還是氣乎乎地讓派龍奔跑起來,從羅蘭身邊跑開。上了托林的床之後,他是不會要她的,可她和托林做出約定時並不知道世界上還有羅蘭這個人呀。事情就是這樣,可他怎麼能認為名譽盡失、遭受羞辱都是她一個人的事呢?今晚她又失眠了,她躺在床上輾轉反側,突然想到,實際上他並沒有那樣認為。甚至在那之前,還沒有出橘林時,她無意間抬起左手摸了摸自己的臉,發現那裡是濕的,並且意識到原來他也哭了。 18 羅蘭騎馬奔馳在城外的小路上,月亮下山已經很久了,而他在試圖控制一下奔騰的思緒和心情。他想好好思考——發現西特果的秘密之後該做些什麼,但他的思緒總是回到蘇珊身上。在她想跟自己在一起的時候,他卻沒有要她,這是不是很愚蠢呢?沒有分享她想要和他分享的東西到底是不是愚蠢?要是你愛我,那就愛我吧。這句話把他的心都快撕裂了。然而,在他內心深處——在那裡他能聽見父親的聲音——他覺得自己沒做錯。不管她怎麼想,這並不僅僅事關名譽。但如果她願意的話,就讓她這麼想吧;也許,她恨他反而更好,比意識到他倆身處險境要好。 大約三點鐘,他正打算回老K酒吧」突然聽見大路上傳來急促的馬蹄聲,從西邊傳來。他還沒來得及考慮為什麼這麼做以及這麼做有什麼必要,就調轉馬頭,躲在了一個高籬笆後面。將近有十分鐘,馬蹄聲一直在變得更響——聲音在清晨的靜寂裡能傳得很遠——這段時間已經足夠讓羅蘭猜出是誰在黎明前兩小時全速趕往罕佈雷。他沒猜錯。月亮下山了,儘管只能透過籬笆的空隙看過去,他還是毫不費力地認出了羅伊·德佩普。到黎明的時候,大靈柩獵手就又變成三個人了。 羅蘭讓拉什爾回到原路,趕著和朋友們會合。 |
學達書庫(xuoda.com) |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