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斯蒂芬·金 > 巫師與玻璃球 | 上頁 下頁
八四


  「差不多就是我說的那個人。蘇珊,整件事可笑的地方就在這裡。我朋友和我被派到這裡來並不是因為喝酒惹禍,但也不是被派來調查什麼陰謀詭計的。我們只不過是普通的男孩,家裡想讓我們遠離危險。這發生的一切——」他搖搖頭,表示自己也無力控制,蘇珊此時又想到她父親關於卡是一陣風的比喻——卡像一陣風,當它來臨時,它會卷走你的家禽、房屋、穀倉。甚至是你的生命。

  「那麼威爾·迪爾伯恩是不是你的真名?」

  他聳聳肩。「我想,只要心是真誠的,什麼名字都是一樣的。蘇珊,你今天是不是去過市長家?我朋友理查德看見你騎馬——」

  「嗯,我去試穿新衣了,」她說。「因為我要成為今年的收割節女孩——這是哈特的主意,我並不想這麼做。我覺得這很愚蠢,而且會傷害到奧利芙。」

  「你會成為最漂亮的收割節女孩,」他語氣中的真誠讓她很開心;她的臉上又出現了紅暈。從中午的宴會到傍晚的篝火這段時間之內,收割節女孩共要換五套衣服,一件比一件精緻(在薊犁收割節有九件衣服;從這個角度上說,蘇珊已經夠幸運了),如果威爾是收割節男孩的話,她會為了他開開心心地穿這五套衣服。(今年的男孩是傑米·麥肯,一個面色蒼白的男孩,就相當於哈特·托林的替身了;如果托林不是年齡大了四十歲,他肯定會很喜歡這個差事的。)甚至她會更樂意為威爾穿上第六套——一條細肩帶睡裙,長度剛及大腿。這件衣服只有她的侍女瑪麗婭、女裁縫康吉塔和哈特·托林會看到。這件衣服就是宴會之後,她去那老頭子的臥房當他的小情人時要穿的衣服。

  「你在市長府邸時有沒有看見那些自稱是大靈柩獵手的人?」

  「我看見了喬納斯,還有那個穿風衣的,他們倆就站在庭院裡面聊天。」

  她說。

  「沒看到德佩普嗎?那個紅頭髮的人?」

  她搖搖頭。

  「你知不知道有個城堡遊戲,蘇珊?」

  「嗯,知道。小時候爸爸教過我。」

  「那麼你就知道,紅自棋子佔據棋盤的兩邊。它們會翻過小丘,在掩護下悄悄向對方潛去。現在罕佈雷的情況就像城堡遊戲一樣。而且,像遊戲中那樣,現在的問題也在於是哪一方先掀掉偽裝。你明白麼?」

  她馬上點點頭。「在這個遊戲裡,先掀掉偽裝的一方更容易受到進攻。」

  「人生也是如此。總是這樣。但有時候要一直躲在掩護之下並不容易做到。我和我的朋友們把我們敢清點的東西都清點過了。但要清點剩下的東西——」

  「比方說在鮫坡上的馬。」

  「嗯,就是這樣。去清點馬的數目就相當於掀掉偽裝。去清點牛也是如此——」

  她揚了揚眉毛。「罕佈雷根本沒有牛。你們一定是弄錯了。」

  「沒弄錯。」

  「牛在哪裡?」

  「羅金H。」

  她的眉毛低了下來,扭在一起,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那是拉斯洛·萊默的地盤。」

  「嗯——津巴的兄弟。這也不是罕佈雷藏匿的惟一寶貝。馬夫協會成員的糧倉裡還藏著另外的馬車和食物,還有飼料——」

  「威爾,這不是真的!」

  「這是真的。還有更多藏匿起來的東西。但要清點它們——被人看見我們在清點它們——就意味著放棄偽裝。就要冒著被包圍的危險。近些天來,我們過著如履薄冰的日子——我們儘量裝成為瑣事忙得不亦樂乎的樣子,還要裝作從來沒去過靠近鮫坡的那一帶,那裡才是危機四伏的地方。而現在,偽裝變得越來越困難了。然後,我們收到了一條消息——」

  「一條消息?怎麼收到的?誰發來的?」

  「我覺得你最好還是不要知道。但可以告訴你的是,那條消息讓我們相信,我們要找的某些問題的答案很可能在西特果。」

  「威爾,你認為那裡的東西會幫助我弄清楚我爸爸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嗎?」

  「我不知道。我覺得有可能,雖然可能性並不太大。我惟一確定的就是,我終於有機會清點那些重要的東西了,而且不會被人看見。」他渾身的熱血已經冷靜下來,所以他向她伸出手去;蘇珊此時也冷靜了下來,就握住了他的手。她已經重新戴上了手套。謹慎一點總比做出讓自己後悔的事情強。

  「跟我來,」她說。「我知道怎麼走。」

  12

  在暗淡的月光下,蘇珊帶著他走出了橘林,向發出咯吱咯吱聲音的油田走去。那些聲音讓羅蘭渾身起了雞皮疙瘩;他真是希望自己手裡能拿著一把藏在老K酒吧地板下的槍。

  「你可以信任我,威爾,但那並不說明我能幫什麼大忙,」她的聲音只比耳語聲略高一點。「雖然我這輩子一直待在能聽到西特果聲音的地方,但我僅用雙手就能夠數出我實際去過這裡的次數。開頭兩三次還是朋友用激將法讓我進去的。」

  「然後呢?」

  「然後是和爸爸一起去的。他總是對那些中古先人的東西很有興趣,而科蒂利亞姑媽總說這樣下去他會倒黴的,」她緊張地咽了一口唾沫。「最後他果真出事了,雖然我並不認為那跟中古先人有什麼關係。可憐的爸爸。」

  他們來到一欄紮線籬笆前。向籬笆那邊望去,油井架的輪廓映在夜幕之下,大小如珀斯老爺的哨兵。蘇珊曾經說過有多少還在工作呢?他想了想,是十九個。它們發出的聲音讓人毛骨悚然——就像是某種巨怪被人扼住了喉嚨。無疑孩子們之間會使出激將法讓小夥伴去這種地方;這簡直就是露天的鬼屋。

  威爾分開兩根線,讓蘇珊從中間鑽過去,她也這樣做了。在威爾鑽籬笆的時候,他看見一列白色的瓷質圓筒在離他最近的籬笆柱旁一字排開。一條線從每個圓筒間穿過。

  「你知道那些是什麼嗎?或者說曾經是什麼?」他問蘇珊,一邊用手拍了拍其中一個圓筒。

  「嗯。有電的時候,電流會經過圓筒。」她停了一下,然後有些羞澀地補充說:「就像我被你碰到時的感覺。」

  他在她耳下吻了一下。她一顫,用一隻手輕輕摸了摸他的臉,然後轉身往前走去。

  「我希望你的朋友們在好好地放哨呢。」

  「他們會的。」

  「有什麼聯絡暗號啊?」

  「夜鷹的叫聲。但願我們不會聽到這種叫聲。」

  「嗯,但願如此。」她拉起他的手,兩人走進了油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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