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斯蒂芬·金 > 巫師與玻璃球 | 上頁 下頁 |
四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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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卡;她不會因為黑暗、影子或是那些井架可怕的形狀而相信這個。 不是因為卡,不過是偶然在回城裡的孤零零的馬路上碰到一個正派的年輕男子罷了。 「我已經好了,」她乾巴巴的聲音不同于平時。「迪爾伯恩先生,如果願意的話,你可以回頭了。」 他回轉身來,看著她。有一段時間他沒有說話,但她從他看自己的眼神看得出來,他同樣覺得她很好看。儘管為此她有點不安——也許是因為他剛剛吹的那首小調——她還是很開心。接著他說,「你看上去很不錯啊。坐姿很好。」 「過不久我就會有自己的馬了。」她說。現在你該問問題了吧,她想。 可他只是點點頭,好像他早已知道這件事一樣,然後又開始向城裡的方向走去。她感到有點莫名的失落,拽了一下馬頭,用膝蓋夾了一下馬身。馬開始走了,趕上了主人,主人溫柔地摸了一下它的口套。 「那邊那個地方叫什麼?」他問著,指向了那些井架。 「油田?西特果。」 「是不是還有些個井架仍在產油?」 「是啊,停不下來。沒有人知道怎麼停。」 「哦。」那就是他的回答了——哦。但當他們來到通向西特果的那條雜草叢生的道路時,他離開了拉什爾身邊,沿著那條路走到了廢棄許久的守衛間。在她小時候,茅屋上面還寫著不經批准,不得出入的字樣,但已經在某次暴風時被刮走了。威爾·迪爾伯恩看完之後,就慢慢走回拉什爾身邊,靴子揚起了夏天的灰塵,很容易就沾上了他的新衣服。 他們繼續往城裡的方向走去,一個戴寬簷帽的年輕男子步行,身邊一個年輕女子騎著馬,腿上還蓋著披風。星光照在他們身上,就好像是創世紀之初就照在男人們和女人們身上那樣,她偶爾一抬頭,看見一顆流星劃過夜空——一道短暫而明亮的橙色光芒刺破蒼穹。蘇珊想到要許個願,但又心惶惶的,覺得自己沒什麼願好許的。一點沒有。 4 她一直沒有說話,直到離城裡大約只有一裡路時,她才開口問了心裡一直在想的那個問題。她本來打算等到他先問她問題之後,再把自己的問題說出來的,她覺得由自己來打破僵局不太好,但最後還是忍不住先打開了話匣子。 「迪爾伯恩先生,你是哪裡人啊?你怎麼會來到我們這個中世界的小地方呢……要是你不介意回答我問題的話。」 「我一點都不介意,」他說著笑著抬頭看了看她。「我剛剛還在想怎麼開這個話頭呢,我是很願意和你說說話的。說話不是我最在行的。」那麼什麼是你最在行的呢。威爾先生?她很想知道。是的,她對此非常有興趣,剛剛她調整自己在馬鞍上的位置時,把手放到了身後卷起來的毯子上……摸到了藏在毯子裡的某樣東西。很像一把槍。當然也不一定就是槍,可她還記得她驚叫出聲的時候,他的雙手本能地滑向了皮帶的位置。 「我來自內世界。我覺得你已經猜到。我們有自己獨特的一套說話方式。」 「是啊。你家在哪個領地?我能問問嗎?」 「新伽蘭。」 她心裡一陣激動。新伽蘭!這可是聯盟的中心!雖然這名字已經失去了部分意義,但還是——「不會是薊犁吧?」她問道,話一出口就為語氣中暗含的那種孩子氣的好奇心感到不好意思。 「不是,」他笑著說。「不是像薊犁那樣宏偉的地方。就在漢非村,薊犁西邊,大約四十輪。我想它應該比罕佈雷要小。」 輪,她驚訝於這個古老的說法。他說輪。 「那你怎麼會來到罕佈雷的呢?能告訴我麼?」 「怎麼不能呢?我和兩個朋友一起來的,一個是來自新伽蘭潘尼爾頓的理查德 ·斯托克沃斯先生,還有一個是來自薊犁的快樂的年輕人,名叫阿瑟·希斯。我們是奉聯盟之命來到這裡的,是作為計數者過來的。」 「什麼的計數者?」 「我們計算一切事物,只要它在未來的幾年有可能對聯盟有幫助,」他說,這時她從他的話裡聽不到任何輕鬆的口氣了。「與『好人』法僧之間的事情變得嚴峻了。」 「是麼?我們至今從總部以南和以西都沒怎麼聽到真實的消息。」 他點點頭。「這個領地和總部之間的距離是我們來此的主要原因。眉脊泗對聯盟一直很忠誠,要是物資必須從外世界的眉脊泗抽調的話,聯盟會考慮的。但問題是有多少是聯盟可以依賴的。」 「有多少什麼?」 「問得好,」他說得好像蘇珊在發佈一項聲明,而不是在問一個問題。 「有多少什麼。」 「聽你說得好像『好人』法僧是個真正的威脅一樣。他只不過是個強盜而已,用『民主』或『平等』之類的字眼來粉飾他的偷竊和謀殺行為,難道不是嗎?」 迪爾伯恩聳聳肩,她覺得這也許就是他對這件事情的惟一評價了,然而他接著又有點不大情願地說道:「也許曾經如此。但是現在情況有變。這個強盜變成了一個將軍,又從將軍變成了一個打著人民旗號的統治者。」他停了一會兒,然後又神色嚴峻地補充道,「小姐,現在西部和北部領地已經是戰火紛飛了。」 「但是那裡離這兒有好幾千里路呢!」說話人有點不安,但是卻有點莫名其妙的興奮。整日過著一成不變的罕佈雷生活,連一口乾涸的井都能被人拿來當作熱烈的談資,這個消息聽上去有點異國情調。 「是啊,」他說。不是對而是是啊——這個說法既陌生,又讓她感覺很舒服。「但風是朝著這個方向吹來的。」他轉身朝她笑著。笑容再次讓他英俊冷酷的外貌顯得柔和,他看上去不過是個很晚還沒有上床睡覺的孩子。「但是我覺得今晚見不到約翰·法僧了,你說呢?」 她也朝他笑了笑。「迪爾伯恩先生,如果我們碰到他,你會保護我麼?」 「當然,」他笑吟吟地說,「不過我覺得要是我能直接叫你爸給你取的名字的話,保護你時我會更有熱情的。」 「那好吧,為了我自己的安全,你可以這麼叫我。我想為了相同的原因我可以叫你威爾。」 「這樣很明智,說得也在理,」他說,微笑變成了咧嘴一笑,很迷人。 「我——」因為他正扭頭看著她,蘇珊的新朋友絆在了從地面上突出來的一塊石頭上,差點跌倒。馬嘶叫了一聲,往後跳了一步。蘇珊見狀開心地笑了。披風被掀起來了一點,露出她的一條光腿,她花了些時間才把披風恢復到原來的位置。她喜歡他,是的。但這又有什麼關係呢?他畢竟還只是個小男孩。他笑的樣子,在她看來不過比那些在乾草堆上玩的小毛孩大上一兩歲而已。(她突然想到,其實她自己也才剛剛脫離那個在乾草堆上玩的年齡。)「通常我不會這麼笨拙的,」他說。「我希望沒有嚇著你。」 哪裡啊,威爾;自打我胸部開始隆起之後,身邊的男孩子們就總是磕著腳趾了。 「一點沒嚇著我,」蘇珊說著就回到上一個話題。她對此非常感興趣。 「那麼你和你的朋友們是遵從聯盟的命令來清點我們的貨物的嘍?」 「沒錯。我之所以特別注意到那邊的油井,就是因為我們中的一個人必須回來清點有多少個還在工作的井架——」 「這我可以幫你,威爾。我知道這個數字,一共有十九個。」 他點點頭。「那我欠你一份人情了。但是條件允許的話,我們還必須弄清楚這十九個井架裡還能出產多少石油。」 「是不是在新伽蘭還有很多使用石油的機器,所以這種消息才很重要呢?你們應該有冶煉的方法把石油變成機器能用的燃料吧?」 「在這種情況下一般叫做煉油,而不叫做冶煉——至少我是這麼認為的——我相信還有一個煉油廠仍在運轉中。不過,我們並沒有那麼多的機器,儘管在薊犁的大廳還有一些使用燈絲的燈。」 「太棒了!」她高興地說道。她在圖畫裡看見過使用燈絲的燈泡和電燭臺,但從沒有親眼見過。罕佈雷的最後一批已經早在兩個世紀之前就熄滅了(在中世界裡,它們被稱做「火花燈」,不過她覺得它們指的是同一樣東西)。 「你說你父親去世之前一直在管理著市長的馬匹,」威爾說。「他是不是名叫帕特裡克·德爾伽朵?應該是的,對吧?」 她低頭看了看他,簡直嚇壞了,眨眼間回到了現實當中。「你怎麼會知道?」 「他的名字在我們的工作名單上。我們得數牛、羊、豬、閹牛……還有馬的數量。在所有的牲畜當中,馬是最最重要的。這樣的話我們就必須見到帕特裡克·德爾伽朵。得知他去世了,我真是很難過,蘇珊。你接受我對他的哀悼之情麼?」 「好的,多謝。」 「他是不是因為一場意外去世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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