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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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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微微一笑,搖搖頭。「我很喜歡猜謎,但從來就猜得不是很好。 範內說這是因為我想得太深,我父親說是因為我缺乏想像力。我覺得他們倆都對……但是我覺得我父親可能說得更准。我拔槍從來都比我的同伴快,射得也更准,但是我一直不是特別擅長換個角度想問題。」 蘇珊娜仔細觀察過羅蘭與河岔口的老人打交道的過程,她覺得槍俠低估了他自己,不過她還是保持緘默。 「有時候,冬天的晚上,大廳裡會舉行猜謎競賽。如果只是青少年參賽,阿蘭總能拿第一。當成年人也參賽時,冠軍總是柯特的。他忘記的謎語都比我們任何一個人記得的多,每次猜謎節結束柯特總能贏回家一頭白鵝。謎語蘊含強大的力量,每個人都知道一兩條。」 「即使是我,」埃蒂說。「比如說,一個死嬰怎麼過馬路?」 「這個太蠢了,埃蒂。」蘇珊娜笑著嗔怪道。 「因為它被綁在了一隻雞上!」埃蒂大叫出答案,傑克瞬間大笑起來,把身前一堆木柴都弄亂了。埃蒂看在眼裡,得意地大笑道:「哈,哈,哈!我還有成千上萬條這樣的謎語呢,老弟!」 但是羅蘭沒有笑,事實上他看上去有些著惱。「請原諒我這麼說,埃蒂,但是這的確非常愚蠢。」 「上帝啊,羅蘭,對不起。」埃蒂回答。笑容還掛在他臉上,但是聲音聽上去有些慍怒。「我總是忘記你的幽默感早在兒童十字軍(1211年在教皇與封建主的哄騙下,三萬名兒童組成十字軍(第四次十字軍)發起東征,在法國馬賽啟程渡海,但結果他們不是葬身大海就是被船主販去埃及。)時代就已經消失了。」 「我只是覺得猜謎是件嚴肅的事,我的老師一直告訴我解謎的能力代表健全理智的思想。」 「可是它們永遠不能代替莎士比亞或者二次方程,」埃蒂反駁。 「我只是說,別太在乎了。」 傑克若有所思地望著羅蘭。「我的那本書上說謎語是今天仍然存在的最古老的遊戲。我是說,在我們的世界裡。而且以前猜謎的確是非常嚴肅的事,不僅僅是玩笑而已。人們有時會為了它喪命。」 羅蘭的眼光投向愈發濃稠的黑暗中。「是的。我親眼見過這樣的事情。」他回憶起有一次猜謎節不是以頒發白鵝大獎告終,結果演變成一個頭戴鈴鐺帽子的斜眼男人胸口被插了一把匕首、死在了泥地上。柯特的匕首。那男人是個游吟詩人、也是個玩雜耍的,當時他想作弊、要偷走裁判口袋裡那本書,書裡夾著刻有謎底的樹皮。 「好吧,請原……諒我。」埃蒂回答。 蘇珊娜轉向傑克。「我把你帶來的那本謎語書忘得一乾二淨了。 現在我能瞧一眼嗎?」 「當然,就在我的書包裡。只是謎底全被撕了。也許這就是為什麼塔爾先生免費送給我——」 「他叫什麼?」羅蘭打斷他問。 「塔爾先生,」傑克說。「凱文·塔爾。我跟你提過嗎?」 「沒有。」羅蘭慢慢放開傑克的肩膀。「但現在我聽見了,我並不驚訝。」 埃蒂打開傑克的書包,翻出《謎語大全》,扔給蘇珊娜。「你知道,」他說,「我一直在想那個死嬰的謎語其實還不賴。也許沒什麼品位,可是真還不賴。」 「我不在乎什麼品位,」羅蘭說。「那個謎語沒有意義,也沒法解答,這足以說它愚蠢。一條好的謎語不會這樣。」 「上帝啊!你們這些人真的把猜謎看得很嚴肅,不是嗎?」 與此同時傑克已經重新支好柴堆,仔細琢磨起那條挑起討論的謎語。突然他笑了起來。「火。謎底就是火,對不對?晚上穿衣、白天脫衣。把『穿衣、脫衣』、換成『生火、熄火』的話就很簡單了。」 「對。」羅蘭回給傑克一個微笑,但是眼睛仍舊盯著蘇珊娜,看她一頁頁翻看那本已經破爛的謎語書。她眉峰緊蹙,時不時摸摸從頭髮上滑下來的黃花。羅蘭覺得可能只有她一個人意識到這本快散架的謎語書也許同《小火車查理》一樣重要……也許更加重要。想到這裡,他的眼光離開她轉投向埃蒂,埃蒂愚蠢的謎語再一次惹惱了他。 很不幸,這個年輕人與庫斯伯特還有一處相同點:羅蘭有時會有衝動想要狠命搖晃他,把他搖到鼻子流血、牙齒脫落。 溫柔,槍俠——溫柔!他腦中響起柯特微帶笑意的安慰聲,羅蘭決定拋開一時的情緒,這樣做困難也不算太大,尤其是當他想到埃蒂自己也沒辦法控制偶爾的胡說八道時。性格,至少部分性格,也是由卡決定的。羅蘭也清楚對埃蒂來說,這些不完全是胡說。每次當他這樣想時,三天前深夜的那段對話就會跳入腦海。他一直記得埃蒂控訴說他只把他們當做自己棋盤上的棋子而已。這讓他很生氣…… 但這話卻如此接近事實以至於他覺得羞愧。 很幸運,埃蒂對羅蘭的思想鬥爭毫不知情,他只是問道:「什麼東西是綠色的,幾百噸重,而且住在海底?」 「我知道,」傑克說。「大綠鯨。」 「白癡。」羅蘭小聲咕噥。 「是啊——但這才是好笑的地方嘛,」埃蒂辯解道。「笑話同樣能讓你換個角度想問題。你瞧……」他看看羅蘭的臉色,乾笑兩聲,雙手一攤。『』算了。我放棄。你根本不會理解。一百萬年都不會。我們還是瞧一眼這本見鬼的書吧。我甚至也會努力變得嚴肅一些…… 如果我們能先吃點兒晚飯的話,我是說。」 「看我的。(中世界的一種紙牌遊戲。通常,有人贏牌時就叫」看我的「。)」槍俠臉上閃過一絲笑意。「啊?」 「就是說你贏了。」 傑克來回摩擦著打火石與鋼條,火星終於濺了出來,總算點燃了木柴。他滿意地坐回去,一隻手繞過奧伊的脖子,看著火舌蔓延。他對自己很滿意,他剛剛點燃了營火……而且他猜出了羅蘭的謎語。 3 「我也想到一個,」在吃肉卷的時候傑克說。 「很愚蠢的那種嗎?」羅蘭問。 「不是。真正的謎語。」 「那麼考考我吧。」 「好。什麼會跑卻從不走,有嘴卻從不開口,有床卻從不睡覺,有頭卻從無淚流?」 「是條好謎語,」羅蘭仁慈地說,「但已經很老了。答案是河流。」 傑克有點兒洩氣。「你真是難不倒啊!」 羅蘭把最後一口肉卷扔給奧伊,奧伊高興地一口接住。「不是我。我可是埃蒂口中的下手敗將。你見過阿蘭就知道了,他收集謎語的興趣甚至比得上太太們收集扇子。」 「應該是手下敗將,羅蘭老兄。」埃蒂更正道。 「謝謝。現在試試這條:什麼躺在床上又站在床上?/先是白色後是紅色/變得越胖老太太越樂?」 埃蒂大笑起來。「生殖器!」他大聲叫出謎底。「夠粗俗,羅蘭!但是我喜歡!我喜……歡!」 羅蘭搖搖頭。「你猜錯了。一條好謎語通常玩的是文字遊戲,就像剛剛傑克關於河的謎語,但是更多時候它更像魔術師的把戲,把你誤導到完全相反的方向.」 「應該有兩重意思。」傑克解釋了亞倫·深紐曾經告訴他的參孫謎語。羅蘭點點頭。 「是不是草莓?」蘇珊娜問道,接著就自問自答。「當然是。這就像那個火的謎語,裡面藏著暗喻。只要你明白這個暗喻就能找到謎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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