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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九


  隱約間她看見埃蒂轉過身在土上又畫起來,溫暖關切的表情換成了她曾經看到過的專心致志的冷靜。呃,沒關係,不是嗎?是她讓他不要管她繼續完成他的任務,把男孩兒帶回來的。這是傑克回歸過程中她所擔負的責任,所以她沒有理由憎恨那兩個男人,他們並沒有扭過她的胳膊一或者用其它方式——逼迫她這樣做。但是寒冷凍住了她,沒人理睬她,她開始憎恨他們倆,甚至想把他倆的命根子拽下來。

  就在此時,羅蘭趕過來,有力的手臂扶住她的肩膀。儘管他沒有開口,她仍然聽見他的聲音:不要抵抗。抵抗並不會獲得勝利——只會導致死亡。性是它的武器,蘇珊娜,但也是它的弱點。

  沒錯。性永遠是他們的弱點。惟一不同的是這次她需要付出更多——但也許並沒什麼大不了。也許最終她反而能讓這個隱形魔鬼付出更多的代價。

  她強迫自己放鬆大腿。瞬間,兩腿刷地被分開,在泥土上劃出扇形。她仰起頭,任憑傾盆大雨打在臉上。她感覺到它的臉就湊在自己臉旁,自己每個扭曲的表情都令那怪物極度沉醉。

  她伸出一隻手臂,仿佛蓄足勁要用力扇出……然而相反,手臂滑到正在強姦她的魔鬼的頸背撫摸起來,感覺上就像掬起一撮濃煙。

  她的撫摸讓魔鬼吃了一驚,向後一縮。她抓住隱形頸背保持平衡,接著挺起胯骨,同時兩腿分得更開,破碎的衣服邊縫更被撐裂。上帝,那玩意兒真大!「來吧,」她喘著氣。「你不會強姦我,你不會。你想強姦我?我強姦你。我會讓你有從未有過的經歷。讓你想死!」

  她顫抖地感覺到體內的充盈,同時也感覺到魔鬼試圖,至少一刹那,退出。

  「啊哈,蜜糖,」她雙腿用力向內側擠,把它壓得動彈不得,同時嘶啞地說,「樂子才剛剛開始。」她臀部彎曲,身體向那個隱形的存在隆起,撐在另一隻手上、十指緊扣,然後臀部翹起地向後仰倒,繃緊的手臂仿佛什麼都沒抓住。她猛地甩開遮住眼睛的汗濕頭髮,嘴唇像鯊魚嘴一樣向兩邊咧開。

  放我走!她腦海中一個聲音大叫,但同時她感到聲音的主人做出了相反的反應。

  「沒門兒,蜜糖。你想要這個……現在你就得到了。」她向上猛挺,然後堅持住這個姿勢,注意力集中在體內的那股寒氣上。「這根冰棍會融化,蜜糖,當它消失時你怎麼辦?」她嘴唇一張一闔,閉上眼睛毫不留情地夾緊雙腿,同時更用勁地抓住魔鬼隱形的頸背,同時暗暗祈禱埃蒂能動作快些。

  她不知道她能這樣堅持多久。

  29

  傑克心裡明白,問題其實很簡單:有一扇上鎖的門就藏在這個潮濕恐怖的地方。那扇正確的門。他所要做的就是找到這扇門。但不是沒有困難,因為他已經感覺到房屋中存在的怪物正在慢慢聚斂。

  那些原本不和諧的雜音開始彙聚成統一的聲音——刺耳的低語聲。

  而且它正在逼近。右邊一扇開著的門旁牆上,用圖釘釘著一張褪色的老照片,上面是一個吊死的人,就像掛在死樹上的爛水果。門過去是一問房間,估計以前是廚房。烤爐已經沒了,但一台古老的冰櫃——那種頂端帶有圓形冷藏室的冰櫃——仍立在褪色的油氈毯盡頭。冰櫃的門大開,裡面不知什麼黑乎乎、臭烘烘的東西凝成塊狀,滴下的汁液早已在地板上凝固。旁邊還有一排廚房的櫃子,在其中一個櫃子上他看見了大概是世界上最早的雪蛤罐頭,另一個櫃子裡伸出一隻死老鼠的頭,眼睛居然是白的,還有東西在動。過了一會兒傑克才反應過來空眼窩裡蠕動的都是蛆。

  突然,有樣軟綿綿的東西掉在他的頭髮裡,傑克驚叫一聲,連忙伸手去抓,結果抓到一個外面裹著層鬃毛的軟球。傑克把球拿下來,定睛一看,是一隻蜘蛛正惡狠狠地瞪著他,腫脹的身體呈現出新鮮瘀傷的顏色。傑克用力一甩,它摔在牆上,瞬間肚皮開花,幾條腿軟綿綿地耷拉下來。

  又一隻掉在他的脖子上,在發根處狠狠咬了他一口。他趕緊向大廳逃去,卻又被地上的欄杆絆倒,重重地摔倒在地。這時他感覺蜘蛛噴出黏液——熱乎乎、滑膩膩——像熱蛋黃似地流到他的肩胛骨上。廚房入口還有許多蜘蛛,有些像鉛錘一樣倒掛在幾乎看不見的細絲網上,有些只是硬生生落在地板上,急切地爬過來向他問好。

  傑克尖叫著拔腿就逃,同時感覺腦子中一根舊繩馬上就要崩斷,他猜那根繩子正是他的理智。一發現這點,傑克所剩不多的勇氣終於消耗殆盡。無論能得到什麼獎賞,他再也受不了了。他閃電般地逃開,希望趁著還不太遲趕緊離開這個鬼地方。結果他發現已經來不及了,自己慌不擇路地走錯了方向,他不是朝門外跑,而是向鬼屋更深處跑去。

  他奔進一間空房間,估計這裡以前要麼是會客廳要麼是起居室,看上去曾經用做舞廳。牆紙上畫著一群精靈,掛著滿臉詭異的笑容,從上面俯視著傑克。牆角擺著一張發黴的椅子,翹起的木地板中央是一隻破碎的枝形大燭臺,水滴形垂飾上積著厚厚一層灰,生銹的鐵鍊盤踞其中,周圍灑滿碎玻璃珠。傑克繞過這堆狼藉,猛地扭頭向後看,沒有發現蜘蛛。要不是頸後肮髒的黏液還在向下滴,他甚至會以為一切都只是幻覺。

  他向前張望,驀地停住。前面是一排半開的法式玻璃拉門,走廊從門外延伸出去,其中第二條走廊的盡頭立著一扇緊閉的門,門上一個金色的把手。門上寫著——抑或是刻著——兩個字:

  男孩

  門把下面有一個鍍銀圓盤,圓盤中央是一個鑰匙孔。

  我找到了!傑克非常興奮。我終於找到了!就是它!就是這扇門!這時低沉的呻吟聲從他身後傳來,仿佛整幢房屋就要坍塌。傑克轉身,舞廳另一邊的牆壁開始向外膨脹,牆角的舊椅子都被向前推。隨著破牆紙上下起伏,牆紙上的精靈變得立體,仿佛開始跳舞。

  有些地方牆紙只是像被猛地放下的百葉窗似的向上翻卷。同時,石灰牆像孕婦的肚子一樣凸起。傑克能夠聽見乾澀的劈啪聲從凸起部位的後面傳來,就像釘板條紛紛折斷,然後重新組成新的但是仍然隱蔽的形狀。聲音越來越響,此刻聽起來已經不再是呻吟而更像咆哮。

  仿佛被催眠了一樣,他呆呆地看著這一切發生,無法把視線移開。

  石灰牆並沒有開裂,也沒有一塊塊掉落;它看上去好像變成了塑料,繼續膨脹,牆面凸起一個個不規則的白色囊塊,上面還拖拖拉拉掛著碎落的牆紙。山峰、曲線、山谷在牆壁上逐一成行,傑克忽然意識到眼前正是一張巨大的塑料臉,正奮力衝破牆壁的阻礙,仿佛一個伸著脖子的人迎面撞上一條濕床單。

  又一塊釘板條劈哩啪啦地碎裂,從起伏的石灰牆上凸出來,變成一隻凸起的眼球。眼球下面,牆壁扭曲成一張正在咆哮的嘴,參蒡不齊的利齒從裡面戳出,傑克甚至可以看見牆紙碎片還拖掛在嘴唇和牙齦上。

  一隻石灰手臂破牆而出,腐爛的電線圈掛在上面就像叮噹的手鐲。石灰手抓住沙發,用力向旁邊摔去,白色的指印留在沙發灰黑的表面。然後石灰手指開始彎曲,更多的釘板條爆裂出來,變成利爪。現在,整面牆都已經變成怪物的臉,木頭獨眼死死盯著傑克。額頭中央的牆紙上一隻精靈還在跳躍,看上去仿佛古怪的紋身。那東西開始向前滑動,每向前一步都爆出巨大的崩裂聲。走廊隨後裂開變成弓起的肩膀,一隻手抓過地板,大燭臺上面的玻璃珠四射開去。

  傑克猛地從恍惚中醒來,轉身穿過法式玻璃拉門,向第二條走廊猛衝過去。書包在背後顛簸,心跳得就像胸口裡放著一台失控的機器,他的右手急忙掏向口袋找鑰匙。在他身後,從鬼屋牆壁中爬出的怪物開始沖著他怒吼。雖然沒有言語,但傑克明白它在吼什麼:它在讓他停下,告訴他跑也沒用,告訴他已經無路可逃。整座房子現在已經復活,木板、大樑斷裂的聲音充斥整個房間,看門人瘋狂的嗡嗚讓他無處逃遁。

  傑克抓住鑰匙,但就在拿出來的當口,鑰匙的槽口勾住口袋。他汗濕的手指一滑,鑰匙掉在地板上,彈了一下,然後滾落到兩塊翹起地板的縫隙裡,沒了蹤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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