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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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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麼我們去不去?」埃蒂現在問。「你說過我們可以去。放學以後。」 「我說也許。我不知道我是不是願意大老遠走過去。而且媽媽可能已經回家了。也許我們應該作罷,回家上樓看會兒電視。」 他們離傑克大概十英尺左右,準備離開。 「啊,求求你了!你答應過的!」 兩個男孩兒正在經過的建築物再過去是一圈鐵鍊圍牆,中間開著一扇門。傑克看見鐵絲網那邊就是他昨晚夢見的籃球場……反正差不多。雖然並沒有樹林環繞周圍,也沒有正面斜漆著黃黑條的地鐵售票亭,但是開裂的水泥地和褪色的黃色邊界線一模一樣。 「呃……也許吧。我不知道。」傑克發現亨利又開始捉弄人了,可是埃蒂並不明白;他太想去那個地方了。「那我們先打一會兒籃球,讓我考慮考慮。」 他邊說邊從他弟弟那兒把球偷過來,接著笨手笨腳地運球、單手扣籃,但是籃球高高擊中籃板後又彈回,連籃筐的邊都沒擦著。從十來歲女孩兒手裡搶報紙亨利很拿手,傑克心想,但是他在籃球場上的表現可不是一般的差勁。 埃蒂慢慢走近鐵門,解開燈心絨褲子的紐扣,褲子滑下來露出褪色的薄棉短褲。在傑克的夢裡,他就穿著這個。 「噢,他穿小短褲呢?」亨利說。「真可……愛啊!」他趁他弟弟脫下褲子、單腳撐地時把籃球向他投去。埃蒂勉強接住球,把球打向旁邊,免遭鼻子被打出血的厄運,但還是失去了平衡,笨拙地摔到了水泥地上。他險些被割傷;傑克看見鐵鍊周圍碎玻璃撒了一地,在陽光下熠熠發光。 「得了吧,亨利,別這樣。」他說,但是語氣中並無嚴肅的譴責。傑克猜大概亨利這樣捉弄他已經太久,埃蒂只注意到他捉弄別人——比如那個賣票的金髮女孩兒。 「得了吧,亨利,別這樣。」 埃蒂站起來快步走向球場。球擊中了鐵鍊圍牆,朝亨利彈回去了。亨利試圖運球經過他弟弟。埃蒂閃電一般地伸出手,靈巧異常地把球截住,一低頭躲過亨利橫裡伸出的胳膊,向籃筐跑去。亨利非常不高興地皺著眉頭跟在後面,但是也無能為力。埃蒂跑上前、膝蓋微曲、幹淨利落地跳起、扣籃。亨利搶過落下的籃球,運球向旁邊跑去。 你不應該那樣幹,埃蒂,傑克暗想。他就站在圍牆盡頭的角落裡觀察著這兩個男孩兒。至少現在,這個位置還比較安全。他戴著他父親的太陽鏡,而且兩個男孩兒非常投入他們的遊戲,即使卡特總統(生於一九二四年,美國第三十九任總統。)散步過來他們都不會注意到,只不過傑克懷疑恐怕亨利連卡特總統是誰都壓根兒不知道。 他以為亨利會為了報復犯規,但是他實在低估了埃蒂的偽裝。 亨利做了個連傑克媽媽都不會上當的假動作,但是埃蒂似乎被蒙住。 傑克相當確定埃蒂能夠不費吹灰之力地識破他的假動作,把球再搶回來,但恰恰相反,埃蒂止住腳步。亨利單手投籃——仍舊動作笨拙——籃球又從籃筐彈回來。埃蒂抓住了球……然後讓球從指尖溜走。亨利繼續把球搶過來,轉身把球送進無網的籃筐。 「贏你一回,」亨利氣喘吁吁。「再玩十二回合?」 「沒問題。」 傑克覺得已經看夠了。最終埃蒂會確保亨利勝利,這不僅能讓他免遭亨利的拳頭,也能讓亨利心情愉快,然後就能答應埃蒂的要求。 嘿,蠢貨——我想你弟弟這麼久以來一直在糊弄你,你居然一點兒沒感覺到,是不是?他慢慢向後退,直到球場北邊的建築物遮擋住他的視線,無法再看見這對迪恩兄弟,同樣他們也再看不見他。他斜靠在牆上,仔細傾聽籃球的砰砰聲。很快亨利就像小火車查理上坡時呼哧呼哧地喘氣。無疑他會是個煙鬼;像亨利這樣的傢伙都會成煙鬼。 遊戲持續了約摸十分鐘,最後以亨利的勝利告終。此時,街道上已經有很多放學回家的孩子,一些人在經過傑克的時候都向他投以好奇的目光。 「打得漂亮,亨利。」埃蒂說。 「不錯吧,」亨利還在喘氣。「你還是被我一直用的假動作蒙住了。」 這還用說,傑克心想。而且估計他一直會上你的當,直到他長到八十磅。到那時就有你驚訝的了。 「我猜是的。嘿,亨利,我們能不能去那個地方瞧瞧,求你了?,,」好啊,為什麼不呢?我們就去吧。」 「太好了!」埃蒂歡呼起來,然後傳來拍掌聲,估計埃蒂與亨利擊掌慶祝。「聽你的!」 「你想讓我告訴她我們去杜威家嗎?」 亨利沉默下來,考慮了一會兒。「不要。她會打電話給邦考斯基太太的。告訴她……就告訴她我們去達利那兒買些胡塞火箭。她會相信的。再向她要幾塊錢。」 「她才不會給我錢呢。尤其是還有兩天才發工資。」 「胡扯。你可以要到錢的。快,現在就去。」 「好吧。」但是傑克並沒有聽見埃蒂離開。「亨利?」 「幹什麼?」回答很不耐煩。 「鬼屋真的鬧鬼嗎,你怎麼想?」 傑克悄悄貼近籃球場。他不願意被發現,但是非常想聽下面的對話。 「才不。根本不存在真正鬧鬼的房子——只有見鬼的電影裡才有。」 「哦。」聽聲音埃蒂明顯松了口氣。 「但是如果真的存在,」亨利接著說(也許他不願意他的小弟弟太過舒坦,傑克暗J忖),「那肯定就是鬼屋了。我聽說好幾年前,兩個北林大街的小孩兒進去以後撞見了惡鬼,等警察找到他們時,兩人已經被割斷喉嚨抽幹血。但是他們屍體旁卻沒有一絲血跡。明白嗎?血全消失了。」 「你嚇唬我?」埃蒂倒抽一口涼氣。 「我可沒有。但這還不是最糟的。」 「還有什麼?」 「他們的頭髮全變得雪白。」亨利繼續說。鑽進傑克耳朵的聲音非常嚴肅,讓他感覺到這次亨利並非在開玩笑,而且這次他相信他說的每個字。(而且他也懷疑亨利根本沒那麼聰明能編出整套故事)「他們倆都是。而且他們眼睛圓睜,好像看見了什麼世界上最可怕的東西。」 「噢,你省省吧。」埃蒂輕聲說,可聲音中難掩畏懼。 「你還想去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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