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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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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光束,這個男孩兒現在只剩一雙漂浮的眼睛了。還因為塔。最終,所有一切,甚至 光束,都會臣服於黑暗塔。難道你認為你會有什麼不同嗎? 傑克邁開雙腿想追上去,卻又被絆住。我會找到他嗎?我會找到槍俠嗎? 我不知道,男孩兒回答。他的聲音現在聽上去仿佛從百萬裡之外傳來。我只知道你必須嘗試。在這點上,你沒有選擇。 說完男孩兒消失了,樹林中的籃球場變得空空蕩蕩,惟一能聽見的是微弱的機器運轉聲,而傑克一點兒也不喜歡聽見這聲音。機器聽上去有些不對勁,而且他猜想,機器的問題影響了玫瑰,或者相反——總之兩者之間隱隱存在不可分割的聯繫。 他撿起已經磨壞的舊籃球,投了出去。籃球幹淨利落地落入籃筐……接著也消失了。 一條河,陌生男孩兒歎息道,宛若一陣清風從四處吹來。謎底是一條河。 4 天空剛泛出魚肚白,傑克就醒了過來,睜眼望著房間的天花板,腦海中浮現出他在曼哈頓心靈餐廳遇見的那個人——亞倫·深紐,當鮑勃·迪倫只會在赫納口琴上吹出開音G時,他就常去布利克街了。亞倫·深紐給他說了一個謎語。 什麼會跑卻從不走, 有嘴卻從不開口, 有床卻從不睡覺, 有頭卻從無淚流。 現在他知道謎底了。一條河可以奔流;一條河有河口;一條河有河床;一條河有源頭。那個男孩兒為他揭開了謎底。夢中的那個男孩兒。 突然,他又想起深紐說的另一句話:這只是一半謎底。參孫的謎語可是兩個,我的朋友。 傑克瞥了一眼床邊的鬧鐘,現在是六點二十分。如果他想趁他父母還沒醒的時候就離開這兒,他必須起來了。今天他不會去學校;傑克心想,也許,至少對他來說,他永遠都不會去學校了。 他掀起被子,腳懸在床邊,這時他發現兩個膝蓋上都有刮痕,而且是新刮的。昨天他滑倒在磚頭上時的確刮傷了左邊,他在玫瑰一旁昏倒時也碰傷了腦袋,但是他膝蓋從來沒有受傷。 「這是在夢裡發生的。」傑克輕聲自語,一點兒都沒覺得驚訝。接著,他迅速穿好了衣服。 5 在他衣櫥裡面,他在幾雙沒鞋帶的舊球鞋和一堆蜘蛛俠的漫畫書下面找到了以前去語文小學上學時用的舊書包。沒有人會背這種書包去派珀上學——簡直太、太普通了,上帝啊——傑克一拿起它,就強烈地懷念起生活還很簡單的那些時光。 他往書包裡塞了件乾淨襯衫、一條乾淨牛仔褲、一些內衣和襪子,然後又拿起《謎語大全》、《小火車查理》。翻找舊書包前他順手把鑰匙放在了書桌上,結果聲音立刻又回來了,只是它們很遙遠、非常輕,而且他很肯定只要一握住鑰匙,他就能讓這兩個聲音完全消失,這讓他感到輕鬆不少。 好了,他又看了看書包。即使放了兩本書,包仍然挺空。還有什麼其它的? 一瞬間,他以為沒有什麼其它的了……很快,他又想起了一樣。 6 他父親的書房充斥著香煙與野心的味道。 書房正中放了一張巨大的柚木辦公桌,對面的牆上擱滿書,還掛著三台三菱電視顯示器,每一個都調到競爭對手的頻道。他父親晚上在這兒的時候,每個電視機都會靜音播放各個頻道裡黃金時段的節目。 窗簾全拉下來了,傑克不得不打開檯燈才看得見。光是在書房裡就讓他覺得緊張,即使他穿著球鞋。假如他父親醒了進來了(這有可能;無論睡得多晚、喝得多醉,艾默·錢伯斯總是睡得很淺、起得很早),他肯定會大發雷霆。至少這會加大傑克想不留痕跡出走的難度。他越早離開這兒,就越會覺得安心。 寫字臺上了鎖,但是他父親從未隱瞞保存鑰匙的地方。傑克把手指伸進記事簿下面,鉤出鑰匙,然後打開第三層抽屜,摸過上面的文件,最後碰到冷冰冰的金屬。 大廳裡的地板突然劈啪響了一聲,他立刻僵住。過了幾秒鐘,劈啪聲沒有再響起,此時傑克抽出他父親用來進行「家庭防衛,,的武器——一把點四四口徑的魯格自動手槍。他父親在剛買這把槍的時候,曾經非常驕傲地向傑克炫耀——那是兩年以前了。他的妻子緊張地哀求他在傷著人之前把槍收好,他卻完全當做耳邊風。 傑克找到手槍一側的按鈕,卸下了子彈夾。子彈夾哢嗒一聲落在他的手上,在安靜的房間裡聽上去仿佛一陣巨響,嚇得他緊張地再次朝門張望一下後才把注意力調轉回到子彈夾上。子彈已經上滿槍膛,他慢慢地將彈夾重新裝回手槍,然後又卸了下來。在上鎖的抽屜裡保存一把上滿子彈的手槍是一回事,但在紐約市內帶著這把槍就是另一回事了。 地板又劈啪一響。傑克恨不得立刻離開這裡。 他從包裡拿出一件襯衫,在他父親的寫字臺上攤開,包裹住子彈夾和點四四手槍的零件盒然後卷起來。他把襯衫重新放回書包,書包扣扣緊以防發出聲響。正要離開時,他的視線落在了他父親文件盒旁的一遝信紙上。他父親平時常戴的雷朋太陽鏡折疊著放在上面。他抽出一張紙,想了一會兒,又拿起太陽鏡塞進胸前的口袋。然後他抽出筆架上的細金筆,在信頭下面寫下親愛的爸爸媽媽幾個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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