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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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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在意。我在春天總容易染上威廉·考伯威廉·考伯(WilliamCowper, 1731—1800),英國浪漫主義詩人,代表作《歐尼頌詩》、《任務》,他終生被憂鬱症所困。式的多愁善感。人總是又古怪、又有趣——我說得對嗎?」 「我猜你說得對。」傑克小心翼翼地回答。他不確定自己是否喜歡這個怪老頭兒。 一個坐在櫃檯旁凳子上看書的人轉過身,一手拿著咖啡,另一隻手捧著一本磨舊的小說《鼠疫》小說《鼠疫》(ThePlauge),法國存在主義小說家阿爾貝·加繆的代表作之一,1947年出版。。「別再糊弄小孩子了。趕快把書賣給他,凱爾凱爾(Cal)是凱文(Calvin)的昵稱。,」他說。「如果你動作快點兒,我們還能趕在世界末日之前下完這盤棋。」 「匆忙可就違背了我的本性,」凱爾回答。他打開《小火車查理》,瞅了一眼裡頁的標價。「這本書挺普通,但這個版本特別好。小孩子為找他們喜歡的東西總願意把世界都翻過來。這本書我可要收十二美元——」 「該死的強盜,」旁邊那個讀《鼠疫》的人大叫,引得其他人哄堂大笑。凱文 ·塔爾卻不以為然。 「——但是今天天氣這麼好,我可不忍心這樣宰你。七美元,它歸你了。當然還要加稅。這本謎語書我不收你錢,就當我送給你的禮物,獎勵你在春天的最後一天明智地備上馬鞍、出發去探索未知的領土。」 傑克掏出皮夾,焦急地打開,生怕自己在離家時只拿了三、四塊錢。不過他運氣還好,皮夾裡有一張五塊和三張一塊。他把錢遞給塔爾,塔爾隨便把錢塞進一個口袋,又從另一個口袋裡掏出零錢。 「別急著走,傑克。既然你已經來了,到櫃檯這兒來喝杯咖啡吧。等我把亞倫 ·深紐打得落花流水,你肯定會驚訝得目瞪口呆的。」 「你想得美,」那個讀《鼠疫》的人回答——他大概就是亞倫·深紐了。 「我很想,但是我不能。我……我還要去別的地方。」 「好吧。只要不回學校。」 傑克咧嘴一笑。「不——不回學校,否則真要瘋了。」 塔爾大聲笑起來,又把老花鏡推到腦門兒上。「不錯啊!真不錯!現在的年輕一代終究不會下地獄了,亞倫——你怎麼想?」 「噢,他們還是得下地獄,」亞倫回答。「這孩子也許只是個例外。」 「別理他,他是個憤世嫉俗的討厭鬼,」凱文·塔爾說。「上路吧,北國的流浪者。我真希望重新回到十歲、十一歲,而且外面也有這麼棒的天氣。」 「謝謝你的書。」傑克回答。 「沒問題。這是我們該做的。有空再來啊。」 「我會的。」 「呃,你知道我們在哪兒的。」 是的,傑克心想。只要我知道我現在在哪兒。 14 他站在書店外面,又一次翻開謎語書。書的第一頁是一段很短的前言,未標明作者。 「謎語也許是人們今天還在玩的遊戲中最古老的一種,」前言這樣寫道。「古希臘神話中的眾神用謎語互相打趣,而古羅馬人則把謎語做為教學工具。《聖經》中也包含著許多妙趣橫生的謎語,其中最著名的一條是力士參孫參孫(Samson),《聖經》中以色列的但族中的一個大力士,他和達麗拉的愛情故事在《士師記》十六章中有記載。在他與達麗拉婚禮上說的謎語: 吃的從吃者出來。 甜的從強者出來! 「他讓參加他婚禮的年輕人猜這個謎語,很有信心他們無法猜出答案。但是年輕人誆騙了達麗拉,讓她悄悄洩露了謎底。參孫勃然大怒,以欺騙罪處死了這些年輕人——古時候,你瞧,人們對於謎語的態度比之今日可要嚴肅得多! 「順便說一下,參孫謎語的謎底——以及本書中所有謎語的謎底——都可在書後找到。我們只是請求您在偷看謎底前給所有謎語一個公平的機會!」 傑克翻到書的最後一部分,隱約預感到他會找到什麼。果然,在印有謎底兩字的那頁後面只剩下一些碎片,然後就是封底了。整個謎底部分已經被撕掉。 他站在那兒想了一會兒。然後,一陣不太衝動的衝動促使他又走回曼哈頓心靈餐廳。 凱文·塔爾從棋盤上抬起眼。「怎麼,改變了主意想喝一杯咖啡了嗎,北國的流浪者?」 「不是。我只想問問你知不知道一個謎語的謎底。」 「問吧,」塔爾邀請道,走了一步卒。 「參孫說的謎語,他是《聖經》裡的大力士吧?是這樣說的——」 「『吃的從吃者出來,』」亞倫·深紐轉過身看著傑克,接口道。「『甜的從強者出來。』是這個嗎?」 「是的,就是這個,」傑克回答。「你怎麼知道——」 「噢,我看到過一兩回。再聽這個。」他仰著頭開始用悅耳的嗓音唱道: 參孫路遇一壯獅, 參孫爬上獅子背。 你讀過獅爪把人傷, 但參孫手伸進獅下巴! 騎著壯獅直至猛獸亡, 蜜蜂在死獅頭中築蜂房。 傑克聽罷,瞠目結舌,亞倫眨眨眼睛,被傑克瞠目結舌的表情逗得大笑起來。「這回答了你的問題嗎,朋友?」 傑克的眼睛瞪得更大。「哇!這歌兒真好聽!你從哪兒聽來的?」 「噢,亞倫什麼都知道,」塔爾回答。「當鮑勃·迪倫鮑勃·迪倫(BobDylan),生於一九四一年,美國具有重要影響力的搖滾歌手、音樂家、詩人。還只會在赫納口琴上吹出開音G時,他就是布利克街布利克街(BleeckerStreet),位於美國紐約格林尼治村,街上有許多參觀酒吧,是前進詩人、搖滾歌手的聚集地。鮑勃·迪倫曾在街上的酒吧駐唱。上的常客了。至少如果你相信他的話。」 「那是首古老的靈歌,」亞倫對傑克解釋,接著對塔爾說:「順便說一下,你被將了一軍,死胖子。」 「不是很老吧?」塔爾回答。他走了一步相,亞倫迅速地抓住機會。塔爾小聲嘟噥一句,傑克覺得聽起來非常像他媽的。 「所以謎底是獅子。」傑克說。 亞倫搖搖頭。「只是一半謎底。參孫的謎語可是兩個,我的朋友。另一半謎底是蜂蜜。明白了嗎?」 「嗯,明白了。」 「好。再試試這個。」亞倫閉了會兒眼睛,然後背誦道: 什麼會跑卻從不走, 有嘴卻從不開口, 有床卻從不睡覺, 有頭卻從無淚流。 「自作聰明的蠢貨。」塔爾沖著亞倫大吼。 傑克仔細想了一會兒,搖了搖頭。他本來能多想一會兒的——他發現猜謎真是非常有趣——但是他強烈地感覺到必須得離開這裡,因為他在今天早上還要去第二大道有些別的事情。 「我不猜了。」 「不行,你不能放棄,」亞倫說道。「這是你對付現代謎語的方式,但是真正的謎語不只是玩笑,小傢伙——它是一個謎題。用腦子好好想想。如果你真的猜不出來,找個理由過兩天再回來。如果你需要一個理由,死胖子的咖啡的確沖得不錯。」 「好吧,」傑克回答。「謝謝。我會的。」 但是他離開的時候,確定的感覺襲上心頭:他永遠不會再踏進曼哈頓心靈餐廳一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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