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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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傳感器一個接著一個被擊中,炸得粉碎。埃蒂心中的遺憾已經消失了,剩下的只有冷酷。他只知道此刻他不會停,不能停,直到任務完成。 巨大的爆炸聲瞬間填滿了整塊陰仄仄的空地,在碎裂的石牆間回旋激蕩。鋼蛇翻了兩個斤斗,蜷成一團躺在泥地上。最大的那個裝置——讓埃蒂想起他小時候的玩具拖拉機的那個——試圖逃跑,埃蒂一槍擊碎它的雷達盤,把它送上了天國。它的玻璃眼珠被打了出來,藍色火焰從眼窩處噴出,然後它重重地俯面倒在了自己的方鼻頭上。 埃蒂惟一沒打中的是那只不銹鋼老鼠,子彈只是咻地擦過它的金屬後背。機器鼠猛衝出圓形軌道,繞著跟在蛇後面的盒子模樣的機器轉了半圈兒,然後以驚人的速度穿過空地。它發出憤怒的哢嗒聲,越跑越近,這時埃蒂看見那東西的嘴邊長著一圈長長的尖銳突起,看起來並不像牙齒,反而更像縫紉機的針尖,一張一闔。他暗想,這些玩意兒終究不像木偶。 「快開槍,羅蘭!」埃蒂邊絕望地大叫邊迅速瞥向羅蘭,卻發現他仍然交疊雙臂站在原地,表情平靜冷淡,就好像滿腦子想的是一盤棋局或者多年以前的情書。 機器鼠背上的雷達盤突然調轉方向,朝著蘇珊娜·迪恩筆直沖過來。 只剩下一顆子彈了,埃蒂想。如果我沒打中,它就會撕下她的臉。 他沒有開槍,相反,他向前踏了一步,然後對著機器鼠狠狠地踢過去,用盡全力。他原來的鞋子已經換成了柔軟的鹿皮鞋,這一踢之下,震動倏地竄到膝蓋上。機器鼠發出齒輪生銹一般的尖銳叫聲,在地上打了幾滾,然後仰面朝天地躺在了地上。埃蒂看見它一打粗壯的機器腿還在上下擺動,每條腿末端都有一個尖銳的鋼爪,繞著橡皮擦大小的萬向節不停打轉。 突然一根鋼管從機器鼠的中部戳出,它又挺起來。埃蒂放低羅蘭的左輪槍,瞬間湧起一股用另一隻手來穩住槍把的衝動,但是他壓住了這股衝動。也許這是他自己的世界裡警察開槍的方式,但是在這裡不適用。羅蘭一直告訴他們,當你忘記你握著槍,當你感覺你在用手指射擊,那麼你就練到家了。 埃蒂扣動了扳機。小雷達盤正呼呼轉動、試圖鎖定敵人。槍響之後,它瞬間消失在一團藍色火焰中。機器鼠發出砰砰兩聲,然後就斜倒下來,死了。 埃蒂轉過身,心臟狂跳不止。自從他得知羅蘭想要留他在這個世界直到他們找到那座該死的高塔……換句話說,直到他們都腐爛成泥以後,他就沒有這麼憤怒過了。 他舉起槍,瞄準羅蘭的心臟,用他自己都幾乎不認識的粗啞聲音說:「如果這槍裡還剩下一發子彈,你就可以不用再去考慮那座該死的塔了。」 「別這樣,埃蒂!」蘇珊娜尖聲阻止。 他轉向她。「那東西是沖著你來的,蘇珊娜,它想要把你掀翻。」 「但是它並沒有傷到我。你打中它了,埃蒂。是你打中的。」 「你該去謝謝他。」埃蒂想要把槍裝進皮套,但是他厭惡地發現,皮套還在蘇珊娜那裡。「他和他教的東西。他和他教的那些該死的東西。」他轉身面對羅蘭。「我告訴你,我恨不得——」 羅蘭饒有興味的表情突然一變,視線越過羅蘭左肩。「快趴下!」他大叫。 埃蒂這回什麼問題也沒問,所有的憤怒與困擾在腦海中驟然消失。他趕緊趴下,發現槍俠的左手擋在他一側。我的上帝,他想,他不可能那麼快,沒有人能那麼快。我已經不差了,可蘇珊娜比我快,但是跟他比起來,蘇珊娜就像一隻沿著玻璃山坡向上爬的烏龜—— 一件東西尖嘯著掠過他的頭頂,拔掉他一撮頭髮。緊接著,槍俠從臀部的位置開槍,連著三聲槍響好似驚雷,淹沒了尖嘯聲。那東西一頭栽下,落在躺著的埃蒂和跪著的蘇珊娜中間。在埃蒂看來,它像只巨大的機器蝙蝠,一側鏽跡斑斑的蝠翼虛弱地拍了一下土地,好像是不甘心喪失了機會,然後就一動不動了。 羅蘭輕鬆地踏著彈簧靴向埃蒂走過來,伸出手。埃蒂一把抓住,讓羅蘭拉著他站了起來。他的呼吸像被抽走了似的到現在都還一個字也說不出來。幸好……看起來我每次開口說話總是搬石頭砸自己的腳。 「埃蒂!你沒事兒吧?」蘇珊娜沖過來,看見他腦袋垂著站在那裡,雙手撐在大腿根部,張著嘴想要呼吸。 「嗯。」埃蒂終於擠出一個字,努力地挺了挺身子。「只是剃了頭。」 「那玩意兒藏在樹裡,」羅蘭平靜地說。「起初我自己也沒看見。這個時辰的光線總會騙人。」他頓了頓,然後又平靜地繼續說道:「她從來都沒有暴露在危險中,埃蒂。」 埃蒂點了點頭。他現在悟出了一個事實,羅蘭在開槍之前根本就有時間先吃個漢堡、喝杯奶昔。他的速度是如此之快。 「好吧。就當我不贊成你的教學方式,行嗎?不過我可不打算道歉,如果你在等我道歉,勸你還是放棄吧。」 羅蘭彎腰抱起蘇珊娜,為她撣去身上的泥土。他的動作帶著一種無私的情感,仿佛母親在為後院土地上打過滾兒的孩子撣去身上的泥土。「我從來沒想讓你道歉,也不需要,」他說。「兩天前蘇珊娜和我有過相似的對話。不是嗎,蘇珊娜?」 她點點頭。「羅蘭認為,對初學開槍的人,如果他們不會去時不時咬給他們餵食的手,那麼就需要有人抽抽他。」 埃蒂看了看這片狼藉,慢慢開始撣掉褲子和襯衫上面的骨灰。「如果我告訴你我不想成為槍手怎麼辦,羅蘭老兄?」 「我想說,你想什麼根本不重要。」說完,羅蘭轉而盯著牆角的那個金屬盒,似乎不想再繼續這段對話。埃蒂以前見過他這樣。當話題變成應該、能夠、必須的問題時,羅蘭幾乎總是不願再說下去。 「卡?」埃蒂問道,話音裡透出一絲積聚許久的苦澀。 「對。是卡。」羅蘭說著向金屬盒走去,伸手摸了摸盒子正面相間的黃黑對角線。「我們找到了圍繞世界邊緣的十二個入口的其中一個……通向黑暗塔的六條道路的其中一條。」 「這也是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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