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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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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 埃蒂回頭去拿蘇珊娜的輪椅。沒有人讓他這麼做;他只是想單獨呆一會兒,恢復他的自我控制。現在槍戰終於結束,而他身上每一塊肌肉仍然在輕輕顫動。他不想讓另外兩個看見這個——不是因為害怕被他們誤解為恐懼,而是因為他們倆有可能會知道其中的真正原因:過度的興奮。他喜歡這一切,即使加上那只差點兒剝了他頭皮的蝙蝠,他還是喜歡。 老兄,這全是胡扯。你知道的。 可問題是,他並不知道。他也開始直面蘇珊娜在殺死巨熊之後體會到的感受;他可以說他不願意成為槍手,不願意在這個只有他們仨是活人的鬼地方遊蕩,他真的最想站在百老匯大道與第四十二街路口,打著響指,嚼著辣熱狗,聽著克裡登斯清水復興合唱團克裡登斯清水復興合唱團,CredenceClearwaterRevival,一九六七年成立,一九七二年解散,是美國二十世紀六、七十年代最有影響力的搖滾樂團之一。從耳機裡發出的嘶吼,看著那些雙腿裹在超短裙裡、極度性感的紐約女孩兒嘟著迷死人的小嘴從身邊走過……他可以一直說下去,直到臉色發青、喘不過氣。但是他心裡明白另一點,他很享受幾槍就轟掉這些機器動物,至少在遊戲還沒結束、只有他一個人在開槍的時候;他也很享受一腳踢翻機器鼠,儘管他的腳很疼,儘管當時他嚇得不輕。從某個說不清的方面來說,那部分——他害怕那部分——反而加深了享受的感覺。 一切已經夠糟了,但是他心裡明白還有更糟的:如果現在他面前開啟了一扇可以回到紐約的門,他不一定會回去。至少在他還沒有親眼看見黑暗塔之前他不會回去。他甚至開始相信羅蘭的癲狂是會傳染的。 埃蒂一面費力地把蘇珊娜的輪椅推過一片狼藉的赤楊林,一面詛咒著那些打在他臉上差點兒挖出他眼珠子的破樹枝。同時,他發現他起碼可以認清一些事實,這讓他感到血冷:我 想看看它的樣子是不是和我夢見的一樣,他心想。親眼看見那種東西……會非常奇妙。 同時另一個聲音在他體內響起。我肯定他其他那些朋友——那些聽起來像亞瑟王宮廷圓桌騎士的人——我肯定他們也這樣想,埃蒂。而且他們都已經死了。全都死了。 他認出了這個聲音,不管他喜不喜歡,那是亨利的聲音。這讓他幾乎聽不下去。 28 羅蘭站在地鐵入口模樣的金屬盒前面,蘇珊娜穩穩地跨在他右髖部。埃蒂把輪椅停在空地邊緣後走了過來。那種規律的嗡嗡聲越來越響,腳底的震動愈演愈烈。 他意識到這是一台機器發出的聲音,這機器不是在金屬盒裡面就是在它下面。感覺上這聲音並不是在敲著他的耳膜,而是深深埋在他腦袋或內臟裡什麼地方。 「這麼看這就是十二入口中的一個了。它通向哪裡,羅蘭?迪斯尼世界嗎?」 羅蘭搖搖頭。「我不知道它通向哪裡。也許哪兒也不到……也許任何一處。我的世界裡還有很多我不知道的事情——你們倆肯定都明白這點。而且以前我知道的事情也已經改變了。」 「因為世界已經轉換了嗎?」 「是的。」羅蘭看著他。「這絕對不是修辭的說法。整個世界的確正在轉換,而且越來越快。與此同時,許多東西已經損耗……瓦解……」他踢了一腳會走路的盒子的屍體,來證明他的說法。 埃蒂腦海中浮現出羅蘭在地上畫的那幅十二個入口的粗略圖。「這兒是世界的邊緣嗎?」他怯聲問道。「我是說,這兒看起來和其他地方可沒什麼差別。」他接著笑了笑,又說:「如果這兒有懸崖,我可沒見著。」 羅蘭搖搖頭。「不是那種意義上的邊緣。它指的是光束發出的地方。起碼我是這樣聽說的。」 「光束?」蘇珊娜問道。「什麼光束?」 「中土先人並沒有創造這個世界,他們只是重新創造。有些人說是光束拯救了世界;另外一些人說光束是世界毀滅的根源。光束是中土先人創造的,就像一種線條……能夠約束……能夠保持的線條……」 「你是說磁場嗎?」蘇珊娜謹慎地說道。 他整張臉亮了起來,冷硬的臉部線條瞬間消失,令他仿佛變了一個人。刹那間,埃蒂可以想像出當他們真的到達高塔時羅蘭會變成什麼樣子。 「是的!不僅是磁場,部分還是……重力……還有空間、大小、緯度之間合適的排列。光束就是把一切捆綁在一塊兒的力量。」 「歡迎來到瘋人院上物理課。」埃蒂低聲咕噥。 蘇珊娜沒理他,繼續說:「那麼黑暗塔呢?是不是一種發射器?所有光束的中央能源系統?」 「我不知道。」 「但是你知道的是這裡是A點,」埃蒂說。「如果我們沿直線走足夠長的路,我們就會到達世界另一端的另一個入口——姑且稱做C點。但是在我們到那兒之前,我們會經過B點,中點,黑暗塔。」 槍俠點點頭。 「這段路有多遠?你知道嗎?」 「不知道。但我知道很遠,而且這段距離每天都在生長。」 埃蒂彎下腰仔細檢查那個會走路的盒子。然後他直起腰,盯著羅蘭。「不可能。」 他說話的樣子就像是一個大人試圖向孩子解釋儲藏室裡並沒有住著妖怪,根本不可能住著,因為妖怪這種東西根本不存在。「世界不會生長,羅蘭。」 「不會嗎?我小時候,埃蒂,有許多地圖。其中一幅我特別記得,叫做西土之偉大王國。地圖上有我的家鄉薊犁,然後是丘陵領地,我成年以後這個王國被暴亂推翻,連年內戰。然後是山丘,沙漠,山脈,以及西海——綿延一千多裡——但是我卻花了二十多年時間才走過這段距離。」 「這不可能,」蘇珊娜急切地說,聲音裡透出恐懼。「即使你一路靠腳走過來,也不可能花上二十年的時間。」 「呃,你得允許他時不時停下來寄張明信片、喝杯啤酒什麼的。」埃蒂插話道,只是沒人理他。 「我並沒有靠腳走,大多都是在騎馬,」羅蘭說。「我偶爾會放慢腳步——是這樣說的吧——但是大多數時間我都在趕路,逃開約翰·法僧,那個率領起義者推翻我的國家、還想把我的頭掛在他後院的旗杆上的暴徒頭子——他這麼想也有理由,我猜,畢竟我和我的同胞也殺死了不少他的人——而且我還偷了他非常珍貴的東西。」 「什麼東西,羅蘭?」埃蒂好奇地問道。 羅蘭搖搖頭。「過幾天再告訴你們……也許永遠不告訴你們。現在,別想那個,想想這個:我走了好幾千里路,因為世界正在生長。」 「這絕對不可能,」埃蒂再次重申,但是他還是嚇得發抖。「有可能是地震……洪水……海潮……我不知道還……」 「看!」羅蘭憤怒地打斷他。「就看看你周圍!你看見了什麼?一個像孩子的陀螺般慢下來的世界,正如它以我們無法理解的方式加速前進那樣。看看你的獵物,埃蒂!看看你的獵物,看在你父親的分上!」 他兩步走到溪水邊,撈起那條鋼蛇,看了一會兒後扔給了埃蒂。埃蒂用左手接住,蛇身斷成兩半兒。 「看見了嗎?它已經耗盡。我們在這裡找到的所有生物全都已經耗盡。即使我們不來,它們不久也會死掉。同樣,那頭巨熊本來也會死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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