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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七


  「裡柯·巴拉紮不守信用!我保了他,他反倒來搞我!我告訴你我他媽的就要操你屁眼,我告訴他我他媽的就要操他屁眼,我可以告訴隨便什麼人我他媽的就要操他屁眼!」

  安多利尼看著他。他眼裡的褐色瞳仁好像都滲透進了角膜裡,轉動起來像是黃色的羊皮紙。

  「如果裡根總統不守信用我他媽的都要操他屁眼,操他直腸毛或是操他隨便什麼東西!」

  這番叫駡漸漸消失在磚頭和水泥的縫裡。一個小孩,那身雪白的籃球衫和高幫運動鞋襯著他黢黑的膚色,從街對面的運動場上注視著他們,一隻籃球松松地挾在胳膊下的肘彎裡。

  「你完了沒有?」當埃蒂叫駡聲的回音最終消失後,安多利尼問。

  「完了。」埃蒂完全用平靜而正常的聲音回答。

  「那好,」安多利尼說。他伸開類人猿似的手指,微笑起來……

  當他微笑時,有兩點會叫你驚詫不已:一是在你眼前出現的居然是如此迷人的笑,讓人完全失去了防禦意識;二是你會發現他其實有多麼陽光,簡直陽光得要命。「那現在我們可以走了嗎?」

  埃蒂從安多利尼的臂膀裡抽出手來捋一下頭髮,順便飛快地把自己兩條胳膊搔撓一番,說。「我想我們最好還是走吧,這麼下去也沒法收場。」

  「很好,」安多利尼說,「沒人在這兒多嘴,也沒人罵過什麼人。」他目不斜視,絲毫不改說話節奏,又朝旁邊甩了一句,「回車上去吧,傻冒。」

  寇爾·文森特,剛才輕手輕腳地從安多利尼那側的車門裡爬下來,這會兒飛快地回到車上,跑得太急,一頭撞到車門上,他躥過駕駛座,低著腦袋在自己原先的位置上坐下,氣鼓鼓地揉著腦袋。

  「當海關的人把手搭到你身上時,你就得明白計劃要變了,」安多利尼明智地告訴他。「巴拉紮是個大佬。他有他需要保護的利益,需要保護的人。要保護的那些人當中,也許正好有你的兄弟亨利。你以為這是胡說八道?如果你這麼想,你最好是考慮一下亨利現在的處境吧。」

  「亨利很好。」埃蒂說,但他明白最好別把這話嚷嚷出來。他聽到了,他知道安多利尼也聽到了。這些日子,亨利好像總是晃悠著腦袋對他表示贊許。他的襯衫上出現了幾個香煙燒灼的窟窿。他在用電動開罐器為波切(他們的貓)開凱樂罐頭時,他媽的把手給劃破了。埃蒂不明白電動開罐器怎麼就會割傷自己,但這玩意兒亨利會擺弄。有時,廚房餐桌上會留下亨利使用開罐器時弄出的碎屑,埃蒂還在浴室的下水處看見燒焦捲曲的殘渣。

  亨利,他想說,亨利,你來對付這事吧,我對付不了,你可是個包打天下的高手。

  是啊,沒錯,小兄弟,亨利會這樣回答,小菜一碟,我完全能搞定,但有時候,看著亨利灰撲撲的臉和他精疲力竭的眼睛,埃蒂知道亨利不可能再大包大攬地搞定任何事情了。

  他想要跟亨利商量的事兒,必須跟亨利搭檔做的事兒開始變糟了,或者說他們兩個都開始變糟了。他想要告訴亨利的是,你好像是在找一處可以死在裡面的地兒,其實我也一樣,我要你他媽的放棄算了,要是你掛了的話,我還活著幹嘛?

  「亨利並非很好,」傑克·安多利尼說。「他得有人照看他。他需要——那首歌怎麼說來著?憂愁河上的一座橋。這就是亨利需要的。憂愁河上的一座橋。伊爾 ·羅切正在那座橋上。」

  伊爾·羅切是一座通往地獄的橋,埃蒂心想。他嘴裡卻大聲說,「就是說亨利在那兒?巴拉紮也在那兒?」

  「沒錯。」

  「我把貨給他,他把亨利給我?」

  「你得把事兒說對了,」安多裡尼說,「別忘了這一點。」

  「換句話說,這又回到正常買賣上來了?」

  「沒錯。」

  「那麼,現在告訴我,你老實說這事兒會是個什麼狀況。快點,傑克。告訴我。如果你實打實地說了,我能看出來。如果你實打實地說了,我能看出你的鼻子變長了多少。」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埃蒂。」

  「你當然明白。巴拉紮以為我吞了他的貨嗎?如果他這麼想的話,他肯定是在犯傻,可我知道他並不傻。」

  「我不知道他怎麼想,」安多利尼平靜地說,「揣測他怎麼想不是我的事兒。他知道你離開那個島上時手上有他的貨,他知道海關逮住了你,轉過身又把你放了,他知道你在這兒,沒去裡克爾那邊,他會想他的貨得有個去處。」

  「他還知道海關的人一直粘在我身上,就像一件濕衣服貼在潛水員身上似的,因為你知道這個,而且你用車載電話給他報過信了。這就像是『兩面奶酪煎小魚兒』,是不是,傑克?」

  傑克·安多裡尼不接茬,若無其事的樣子。

  「他知道什麼只有你傳話給他。就像用針點拼起來的畫一樣,你已經看出是一幅什麼樣的畫了。」

  安多利尼站在金光燦燦的夕陽下——那光線慢慢轉成橘黃色——還是若無其事的樣子什麼都不說。

  「他認為他們把我派回來了。他覺得他們是在利用我。他覺得我可能會蠢到被人當猴耍,被人利用。老實說我不想責怪他。我是說,幹嘛不這麼想呢?一個吸毒者什麼事都幹得出來。你是不是想要檢查一下,看我身上是不是安了竊聽器?」

  「我知道你沒有,」安多利尼說。「我在後車廂裡裝了個擾警儀,可以在短距離內截獲無線電訊號。這東西還挺管用,所以我知道你沒給條子幹活。」

  「是嗎?」

  「是啊。我們這就上車往城裡去還是怎麼樣?」

  「我有得選擇嗎?」

  沒有。羅蘭在他腦子裡說。

  「沒有。」安多利尼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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