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斯蒂芬·金 > 三張牌 | 上頁 下頁 |
二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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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海關警探半拖半架地把他帶下樓梯到肯尼迪機場行政區時,他曾回頭望過一眼——想想是不可能的,但毫無疑問那是確鑿存在的事實,無可爭辯——他看見那扇門在三英尺高的地方飄浮著。他看見不停卷起的海浪,沖到沙灘上;此前他見到這景象時天已經快暗下來了。 這門有如一種魔術般的畫面——似乎後面還隱藏著什麼;一開始你看不見那隱匿的部分,可一旦你看見了,就再也不可能視而不見了,不管怎麼樣都躲不開了。 這門曾在槍俠獨自返回那邊時消失過兩次,那真是叫人毛骨悚然——埃蒂的感覺像是孩提時代突然被關了夜燈。頭一次發生這樣的事兒是在海關受審時。 我得離開,羅蘭的聲音在他們的不停的審訊聲中清晰地插了進來。我只離開一小會兒。別害怕。 幹嘛?埃蒂問。你幹嘛要離開? 「怎麼回事?」當時一個海關探員這樣問他。「你怎麼一下子蔫了。」 驀然問他是感到害怕了。但這咋咋呼呼的傢伙知道個屁。 他扭頭去看,海關的人也跟著轉過腦袋。但他們什麼也沒看見,只看見空白一片的牆壁,白色護牆板上的通風孔。埃蒂看見了門,還是懸在三英尺高的地方。(現在它嵌在小房間牆上,只是審訊他的這幫傢伙根本看不見這處逃逸口。)他還看到了更多的東西。他看見有什麼東西從海浪裡鑽出,那東西像是恐怖電影裡出現的某種怪物,只是這部恐怖電影的效果比你想像中更特殊一些,以至每樣東西看上去都像真的似的。它們長著最最醜陋可怕的爪子,既像龍蝦又像蜘蛛的爪子。它們發出如此古怪的聲音。 「你發什麼暈呐?」一個海關探員當即問道。「瞧見什麼蟲子爬下來嗎,埃蒂?」 因為他問得太到位了,埃蒂幾乎忍不住笑出聲來。他現在明白了為什麼這個叫羅蘭的人要返回去:羅蘭的靈性是安全的——至少在這段時間裡——可是那些東西正在撲向他的軀體,而埃蒂則擔心羅蘭是否來得及把自己的軀體從那地方挪開,那兒好像已經被怪物佔領了。 突然他的腦袋裡冒出戴維·李·羅斯(美國搖滾歌手)的歌聲:噢,偶偶偶…… 什麼人也沒有……這一次他笑出聲來了。他實在是忍不住了。 「什麼事那麼好玩?」那個曾說他是不是在牆上看蟲子的探員問。 「是從頭到尾,」埃蒂回答。「我的意思是,事情整個兒給人一種怪怪的感覺,倒不是滑稽。如果這是演電影的話,更像是費裡尼,而不是伍迪·艾倫,你想知道我是怎麼想的,就這麼想來著。」 你還行嗎?羅蘭問。 行啊,TCB(美國俚語,意為做好分內的事兒,源自takecareofbusiness這一說法),夥計。 我不明白你說的話。 就是留神把活兒幹好的意思。 噢,明白。我不會耽擱太久。 另者突然離開了。就這麼離開了。就像一陣輕煙在風裡消散了,不見了。埃蒂再回頭張望牆壁,卻什麼都看不見了,只看見留著通風孔的白色護牆板,沒有海洋,沒有可怕的怪物,他感到自己肚子裡又在抽緊了。毫無疑問,可以相信這一切畢竟不是幻覺;毒品藥性已經過了,而埃蒂確實是需要這玩意兒來打起精神。不過羅蘭總能……帶來援助。使他更容易挺過去。 「你想叫我在那兒掛一幅畫嗎?」一個探員問。 「拉倒吧,」埃蒂回答,長出一口氣。「我要你讓我離開這兒。」 「只要你告訴我們,你把那些海洛因弄到哪兒去了,就可以走人,」另一個說,「要麼是可卡因?」於是又開始那一套翻來覆去的扯皮。 十分鐘後——簡直漫長的十分鐘——羅蘭突然返回他意識中來。說走就走,說來就來了。埃蒂覺得自己真是被折磨到了極點。 弄好了嗎?他問。 我很抱歉耽擱了那麼長時間。停頓了一下。我行動很費勁。 埃蒂再回頭一看。那扇門又回來了,但這會兒看過去那邊世界的景象稍稍有些不一樣了,埃蒂意識到,正如這邊的景象會隨著他的移動而改變一樣,那邊的景象也會隨著羅蘭的移動而改變。 這個念頭讓他有點不寒而慄。像是通過某個奇怪的中軸和另一個世界聯繫在一起。槍俠的軀體頹敗如前,但現在他俯視著曲折迂回的潮汐線下長長的海灘,那裡有怪物來回走動,一邊咆哮著,發出喳喳的噪聲。每當海浪沖上來時,它們便齊刷刷地舉起前爪。 這像是那些老式紀錄片裡的聽眾,聽希特勒講演時,每個人都伸出手來齊喊:嗨,希特勒!他們保持這敬禮姿勢就像是要靠它吃飯似的——他們沒准就是這樣,你想想好了。埃蒂可以看見槍俠在沙灘上艱難前行的痕跡。 埃蒂朝那邊張望時,恰好看見其中一個可怕的怪物突然伸爪出擊,真像閃電一般迅捷,一下鉗住那只偏巧貼地掠過沙灘的海鳥。這東西掉到沙灘上就成了一劈兩半血沫四濺的肉塊。那些肉塊甚至還在抽搐著,轉眼就被帶殼的怪物撲上來咬住;那白色的羽翅被硬生生一地拽了出來。一隻爪子將它一把掰下。 神聖的上帝啊,埃蒂看得目瞪El呆。瞧瞧這些瘋咬的東西吧。 「你幹嘛老是回頭看那兒?」那個管事的傢伙問。 「我得時不時地抹點消毒劑了。」埃蒂說。 「怎麼回事?」 「你臉湊得這麼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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