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斯蒂芬·金 > 三張牌 | 上頁 下頁 |
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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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也許不錯。」槍俠說,雖說他這輩子都沒聽說過那種魚。乞者總不能挑挑揀揀。 「你看上去臉色挺蒼白的,」穿制服的女人說。「我想你是暈機了吧。」 「餓的。」 她給了他一個職業微笑。「我會儘快給你搞定。」 搞定?槍俠聽著一愣。在他自己的世界裡,搞定是一個俚語,意思是用蠻力把一個女人弄上手。別去想它了,食物馬上就來了。他不知道當自己拿著食物穿過那扇門回去時,他的軀體是不是早已餓壞了。也許是此一時彼一時吧。 搞定,他暗自嘀咕著,埃蒂跟著搖搖頭,好像匪夷所思。 一旦搞定,槍俠將抽身而返。 6 是緊張,偉大的預言者、著名的癮君子向他保證。只是由於緊張。所有慢慢戒毒的人都有這樣的經歷,老弟。 然而,如果緊張就是這模樣,為什麼總有一陣莫名其妙的睡意不時襲來——說這睡意莫名其妙,是因為這時候本該感到發癢、發脹,顫抖發作之前總是抓耳撓腮地扭來扭去,他其實並沒有進入亨利所說的「冷火雞」狀態,他居然還涉險攜帶兩磅可卡因經過紐約海關——這可是會被判入十年聯邦監獄的重罪,可是就在這當口他竟然也會突然出現失憶昏睡症狀,大腦一片空白。 這還是一種睡意。 他又啜吸飲料,迅速閉上眼睛。 為什麼會突然大腦短路? 我沒有,不然的話她會飛快地去叫救護車的。 大腦一片空白,那麼,這倒不是什麼好事了。你以前從沒遇上這種事兒。會有愣怔發呆的時候,可是從來沒有過大腦一片空白。 還有他的右手也怪了。隱隱地總有點脈動加速的感覺,好像讓什麼東西重重地砸過一下似的。 他閉著眼睛伸展一下手臂。沒有疼痛。沒有急速的脈動,沒有射擊手一般的藍眼睛。至於腦子空白,用偉大的預言者和著名的癮君子的話來說,不過是一隻「涼火雞」和走私者的一種壓抑現象綜合症罷了。 但我想睡了,我正好是想睡了,他想。那會怎麼樣? 亨利的面孔像一隻斷了線的氣球從他旁邊飄過去。別擔心。亨利在說。你會沒事的,老弟。你飛到拿騷,在阿奎那登記住宿,星期五晚上會有個男人來見你。那是他們當中的一條好漢。他會給你安排好的,會留給你足夠的物品過周日。星期天晚上他帶可卡因過來。你得把銀行保險箱的鑰匙交給他。星期一中午你就飛回來,你臉上越是裝出一副憨憨的樣子越好,你會飄飄悠悠地通過海關。我們日落時將在斯巴克斯裡吃牛排。一定會飄飄悠悠地通過海關的,老弟,屁事兒也沒有,只有飄飄悠悠的涼風。 但這會兒卻是熱乎乎的微風。 麻煩的事兒在於他和亨利都喜歡查理·布朗和露茜查理·布朗和露茜(CharlieBrownandLucy),美國畫家查爾斯·舒爾茨所作連環漫畫《花生》中的主要角色。這部漫畫曾被改編成多部電視劇和舞臺劇,查理·布朗和露茜都成了公眾家喻戶曉的人物……惟一不同的是亨利有時候偏偏喜歡看橄欖球,而埃蒂會踢——不是經常踢,只是有時會去玩上一陣子。埃蒂甚至曾想過要給查爾斯·舒爾茨寫封信。親愛的舒爾茨,他這樣寫道。你老是在最後一秒鐘讓露茜把球帶上去,這可是會輸的。她應該把球往下帶。查理·布朗什麼事兒都拿不准,你知道的。有時候,她不妨把球往下帶讓他能踢上三次,甚至四次,接下來一個月裡全抓空,然後是一次,然後三四天有那麼一次,然後,你知道,你已經明白了。其實是讓這孩子來胡鬧一氣,難道不是嗎? 埃蒂知道其實是讓這孩子胡鬧一氣。 憑經驗他就知道是這樣。 他們當中的一條好漢。亨利是這樣說的。其實那是個一臉菜色的傢伙,還帶一口英國腔,瞧那頭髮那小鬍子,活像是從四十年代的搞笑電影裡走出來的,那一口往內歪斜的黃牙,更像是長在一頭老邁的動物嘴裡。 「你帶了鑰匙嗎,先生?」他問道,那副英國公立中學的腔調真要讓人把他看作沒畢業的高中生。 「鑰匙不用擔心,」埃蒂回答,「如果你是記掛這個。」 「那就給我吧。」 「不會是這樣吧。你得帶些東西來讓我打發這個週末。星期天晚上,你得把那玩意兒交給我。這才能給你鑰匙。星期一你進城用這把鑰匙去取貨。我可不知道那是什麼貨,那就不關我的事了。」 驀然間,這菜臉夥計手裡捏著一把不大的傢伙對著他。「幹嘛不給我呢,先生?讓我省點時間和力氣,也好救你一命。」 埃蒂·迪恩是那種心如鐵石、行事乾脆的人:要麼幹,要麼不幹。亨利知道這一點;更重要的是,巴拉紮也知道。這就是為什麼派他來的緣故。他們大多數人都以為他已經沒治了,因為一沾海洛因他又得上癮。他明白這個,亨利明白這個,巴拉紮也明白。但只有他和亨利知道他本來就是要上癮的,哪怕再下決心洗心革面也沒用。巴拉紮不知道他的決心有多大。操他媽的巴拉紮。 「幹嘛不把你那玩意兒拿開,你這小髒貨?」埃蒂說。「還是想讓巴拉紮派個人過來,拿一把生銹的小刀把你的眼珠子從腦袋上摳出來?」 菜臉夥計笑笑。那把槍像是變戲法似的一下消失了。瞧那手上,換了一隻小信封。他遞給埃蒂。「只是開個小玩笑,你知道。」 「既然這麼說,那就算了。」 「星期天晚上見。」 他向門邊走去。 「我想你最好還是等等。」 菜臉夥計轉過身,手臂抬了起來。「你以為我想走也走不了嗎?」 「我看你這樣走的話就成狗屎了,我明兒就打道回府。這麼著你就真是一泡屎了。」 菜臉夥計那張臉沉了下來。他坐到房間裡僅有的那把安樂椅上,這時埃蒂打開信封抖出一撮褐色玩意兒。一看就是劣品。他瞥一眼菜臉夥計。 「我知道那玩意兒模樣不濟,看著像低檔貨,但這是溶解出來的,」菜臉夥計說。「沒錯兒。」 埃蒂從拍紙簿上撕下一張紙擱在桌上,倒出一點褐色粉末。用手指沾了少許抹到上齶裡。稍過一會兒,便吐進垃圾桶裡。 「你找死啊?就這玩意兒?你是活得不耐煩了?」 「要不要就這玩意兒。」菜臉夥計愈顯懊惱。 「我明天就退房走人,」埃蒂說。其實是嚇唬嚇唬人,但他覺得這個菜臉夥計沒法查證這一點。「我自己一手打理,就是提防萬一碰上像你這般操蛋的傢伙。成不成我可不在乎。說真的,既然如此倒讓我一身輕鬆。我不想為這活兒再耗神費力了。」 菜臉夥計坐在那兒琢磨事兒。埃蒂呢,則竭力集中注意力使自己別胡思亂想。他感到有些走神;感覺像是在滑來滑去,乒乒乓乓地撞來撞去,像脫了衣服在跳搖擺舞,抓著想抓的地方,劈劈啪啪地掰著關節弄出響聲。甚至還覺出自己的眼睛想要轉到桌上那堆褐色粉末上去,儘管他明白那是毒物。他這天早晨十點鐘注射過那玩意兒,可是從那時到這會兒已過去了十個鐘頭。如果他真像幻覺中那麼折騰起來,這局面就不一樣了。菜臉夥計不光掂量自己的事兒,他還在盯著埃蒂打主意,看看能否從他這兒套出點什麼。 「我也許能去查查哪兒出了紕漏。」他最後這樣說。 「那你幹嘛不去試試呢?」埃蒂說。「要是過了十一點還不來,我就把燈關了,在門上掛出請勿打擾的牌子,聽到有人敲門我就打電話喊服務台,說有人打擾我休息,讓他們派個保安過來。」 「操你媽的。」菜色面孔用他那無可挑剔的英國口音說。 「不,」埃蒂說,「操你媽是你自己這麼想的,我才不想和你幹呢。你必須在十一點之前帶著我能用的東西趕到這兒——那不是怎麼了不起的東西,只不過是我能用的——要不你個髒貨就去死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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