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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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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他還能去哪兒呢?他想起羅立的話:「小心,泰德。沒人能控制死後的使者,不能長時間的控制。」假如他退回到5號公路?鳥在他前面讓出了一條路……但他認為它們不會在他身後讓開一條路的。他相信現在改變主意,是不可想像的。 泰德開始向下駛去……麻雀在他面前讓開了一條路。 他從未準確地記住其餘的旅程,這旅程一結束,他在心中立刻把它蒙了起來。他只記得一次次地想,「它們不過是麻雀,天哪……它們不是老虎或鱷魚或比拉魚……它們只不過是麻雀!」 雖然如此,但一下看到這麼多麻雀,看到到處都是麻雀,看到每棵樹枝都擠滿了麻雀……這會影響你的心靈,傷害你的心靈。 他拐到湖畔路半英里處的一個急拐彎處,一片草坪出現在左邊……但那不是草坪,而是黑壓壓的一片麻雀。 傷害你的心靈。 有多少?幾百萬隻?還是幾十億隻? 樹林中又有一根樹枝咯嚓一聲折斷了,聽上去像遠處的雷聲。他經過威廉家時,看到上面站滿了麻雀,房子快要被壓趴了。他沒有想到龐波的巡邏車就停在威廉家的車道上,他只看到一個蓋滿麻雀的隆起物。 他經過了另外幾家。在離他自己家四百碼的地方,麻雀沒有了。一邊是麻雀的世界,六英寸之外卻一隻麻雀也沒有。這更像是誰在路上劃了一條筆直的線,小鳥撲閃著翅膀跳到一邊,露出了光禿堅硬的湖畔路。 泰德把車開進空地,突然停下,打開車門,吐了一地。他呻吟著,用手擦擦額頭的虛汗。前面兩邊是樹林,左邊是藍色的湖水,波光閃閃。 他向後望去,看到一個黑色的、無聲的、等待的世界。 「靈魂擺渡者,」他想。「如果出了問題,如果他控制了那些鳥,那麼上帝保佑我們大家吧。」 他猛地關上門,閉上眼睛。 「鎮靜,泰德。你歷盡艱辛,不是為了失敗,鎮靜,忘掉麻雀。」 「我忘不了它們!」他內心深處喊道。這喊聲近乎瘋狂。「我忘不了!我忘不了!」 但他能夠,他願意。 麻雀在等待,他也將等待,他要等到時機成熟。他要等到時機成熟,即使不為他自己,也要為麗茲和孩子們。 「假裝這是一篇小說,一篇你正在寫的小說,一篇沒有麻雀的小說」 「好吧,」他低聲說,「我來試試。」 他又開動汽車,同時低聲唱著《約翰·韋斯利·哈丁》。 二 斯達克把汽車熄了火,慢慢鑽出小汽車,他伸了個懶腰。喬治·斯達克從屋裡走出來,挾著溫蒂,跨上走廊,面對著泰德。 斯達克也伸了個懶腰。 麗茲站在龐波身邊,感到一陣尖叫要從她的前額而不是喉嚨處喊出來。她拼命想把眼睛從這兩個人身上移開,但卻做不到。 看著他們倆,就像一個人對著鏡子做體操。 兩人長得毫不相像——即使不算斯達克正在腐爛這一點。泰德纖細,有點兒黑,斯達克則肩膀寬闊,很白,儘管曬得黑了。雖然如此,但他們仍很像。這種相像很怪,不是恐懼的眼睛能看出來的。它埋得很深,但卻又是真實存在的,因而引人注目:伸懶腰時兩腿交叉,手指伸直貼在大腿兩側,微微眯起眼睛,這些習慣都是一樣的。 他們同時放鬆下來。 「你好,泰德。」斯達克聽上去幾乎有點兒害羞。 「很好,喬治,」泰德冷冷地說,「家裡好嗎?」 「很好,謝謝。你想幹嗎?你準備好了嗎?」 「是的。」 在他們後面5號公路處,一根樹枝咯嚓一聲斷了。斯達克的眼睛迅速轉向那個方向。 「那是什麼?」 「一根樹枝,」泰德說。「四年前那裡有過一次龍捲風,喬治。枯死的樹木一直在往下掉。你知道的。」 斯達克點點頭:「你怎麼樣,老夥計?」 「我很好。」 「你看上去有點兒瘦。」斯達克眼睛落到泰德的臉上,泰德能感覺到這雙眼睛試圖刺探他腦袋裡的想法。 「你自己看上去不太妙。」 斯達克笑起來,但笑聲中毫無幽默:「我想不太妙。」 「你會放他們走嗎?」泰德問,「如果我照你說的做,你真的會放他們走嗎?」 「真的。」 「我要你發誓。」 「可以,」斯達克說,「我可以發誓。南方人說話算話。」他那種假裝的南方口音完全消失了,以一種簡樸而又莊嚴的口氣說。兩人在夕陽中相對而視,金色的陽光使這一切顯得像夢幻一樣。 「好吧,」泰德等了一會兒說,同時心想:「他不知道,他真的不知道麻雀的事,那秘密只有我知道。」「好吧,我們幹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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