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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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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用過手紙,小心提起短褲。當她整理衣服時,眼睛死盯著斯達克的背,祈求他千萬別轉過身。他正沉浸在他自己的故事中。 「韋斯特曼和傑克·蘭格雷閃到裡面,準備開車從火中沖出來。但艾林頓慌了神,而且——」 他突然停了下來,頭歪向一邊,接著轉過身,她正在拉直裙子。 「出來,」他突然說,變得惡聲惡氣,「你他媽的馬上出來。」 「什麼——」 他粗暴地抓住他的手臂,猛地把她拉進臥室。他走進浴室,打開藥櫥:「有人來了,泰德不可能這麼早到。」 「我不——」 「汽車發動機,」他簡潔地說,「大馬力發動機,可能是一輛警察攔截車。聽到了嗎?」 斯達克猛地關上藥櫥,又拉開洗臉架右邊的抽屜,找到一卷膠布,使勁扯下膠布卷上的錫環。 她說沒聽到什麼。 「沒關係,」他說,「我聽到就行了。手背到後面去。」 「你想幹什麼——」 「住嘴,把手背過去!」 她照辦了,她的手腕立即被捆住。他將膠布十字交叉左纏右繞,緊緊繞成一個8字形。 「汽車熄火了,」他說,「大概在四分之一英里處。那傢伙在耍小聰明。」 她認為可能在最後一刻才聽到發動機聲,但那也可能只是她的想像。她知道,如果她不全神貫注地聽,什麼也聽不到。天哪,他的耳朵真靈。 「得割斷膠布。」他說,「原諒我冒昧了,白絲,時間很緊,來不及講究禮貌了。」 她還沒明白他在幹什麼,他的手已經伸進她裙子前面。一眨眼工夫,他已抽出剪刀,連她皮膚都沒碰。 他伸手到她背後,剪斷膠布,瞥了她一眼,似乎又高興起來。 「你看到了,」她說,「你還是看到了突起的地方。」 「剪刀?」他笑了,「我看到它們,但沒看到突起處。我在你的眼中看到了它們,親愛的白絲。我在魯德婁就看到了,你一下樓我就知道它們的存在。」 他拿著膠布,像個求婚者似的跪在她面前,這樣子既荒唐又危險。然後他抬頭看著她:「你別打算踢我,白絲。我不敢確定,但我認為那是警察。我沒有時間撫摩你,雖然我很想。所以你別亂動。」 「孩子們——」 「我會關上門的,」斯達克說,「他們即使站起來也夠不著門把手。他們最多不過咬咬床下灰撲撲的小貓。我很快就回來。」 膠布又交叉捆住了她的腳腕。他割斷膠布,又站起來。 「你很好,白絲,」他說,「別打什麼鬼主意,我會讓你為此付出代價的……但我首先要讓你看你的孩子們為此付出代價。」 然後他關上浴室、臥室門,走了,像一個魔術師一樣迅速消失了。 她想起鎖在設備棚裡的0·22口徑步槍。那兒還有子彈嗎?她相信還有,還有半箱子彈在高架子上。 麗茲開始來回扭動手腕。他把膠布纏得非常緊,她開始以為自己無法使膠布鬆動,更不用說從中掙脫出來了。 接著她感到有點兒鬆動,便開始氣喘吁吁地加快扭動手腕。 威廉爬過來,把他的手放在她的腿上,疑惑地看著她的臉。 「一切都會好起來的。」她說,沖他微微一笑。 威廉也對她笑笑,又爬開去找他妹妹了。麗茲猛一甩頭,把蓋著她眼睛的一綹濕漉漉的頭髮甩開,又開始扭動手腕。 三 阿蘭·龐波看到,湖畔路靜悄悄的,沒有一個人……至少到他停車前是這樣。他停在公路邊的第六條車道。他相信至少還能安全地向前再開一點兒,波蒙特家別墅隔著兩座小山,聽不見他的汽車聲,但還是保險點兒好。他開到威廉家的A形木屋,把車停在一棵松針落得一地的老松樹下,熄了火,走了出來。 他一抬頭,看到了麻雀。 麻雀站在威廉家屋頂上,站在周圍的樹枝上,站在湖邊的岩石上。它們在威廉家碼頭上搶地方——多得遮住了構成碼頭的木頭。有成百上千隻麻雀。 它們一聲不吭,只是用小小的黑眼睛盯著他。 「天哪!」他低聲說。 蟋蟀在草中鳴叫,這草沿著威廉家的牆根長著,湖水輕輕拍打著碼頭,一架飛機嗡嗡地向西開往新罕布什爾。除此之外,一片寂靜,連湖上摩托艇的聲音都沒有。 只有那些鳥。 所有的鳥。 龐波感到毛骨悚然。他在春天或秋天見過麻雀聚在一起,有時一、兩百隻,但他一生中從未見過這麼多。 「他們是為泰德……還是為斯達克而來的?」 他又回頭望望對講機,考慮他是不是應該呼叫。這太怪異了,太難以控制了。 「如果它們一下全飛起來,怎麼辦?如果斯達克在那裡,如果他像泰德說的那麼靈敏,他會聽到的,會很清楚地聽到的。」 他開始邁步。麻雀沒有動……但又有一群麻雀飛來,落到樹上。它們現在圍著他,凝視著他,就像一個無情的法官凝視著被告席上的殺人犯一樣。只有身後湖畔路邊的樹林還沒有麻雀。 他決定從那條路返回。 他萌發了一個念頭,近乎於預感,那就是:這可能是他警察生涯中最大的錯誤。 「我只是去偵察一下地形,」他想。「如果麻雀不飛起——看上去它們不會飛起的——我就沒事了。我可以沿著這條車道走,穿過湖畔路,從樹林走到波蒙特家。如果托羅納多車在那兒,我會看到的。如果我看到車,我就可能看到他,如果我這麼做了,至少我會知道自己在對付誰。我會知道是泰德……還是別人。」 還有一個念頭,龐波幾乎都不敢想它,因為想它會破壞他的運氣的。如果他真的看到托羅納多車的車主,他可以準確地開一槍,可能會就地結果了他。如果是那樣的話,他會受到州警察局的嚴厲訓斥,因為他違背了命令……但麗茲和孩子們就會得救了,現在他最關心的就是他們。 越來越多的麻雀無聲地落下,鋪滿了威廉家整條車道的瀝青路面。一隻麻雀落在離龐波靴邊不到五英尺的地方。他對它做了個踢的動作,但立即後悔了,怕把這只麻雀和整群麻雀趕回天空去了。 麻雀只蹦了一下,如此而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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