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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二


  那麼它是真的了……至少一部分是真的了,問題是有多少是真的。他開始覺得自己似乎在逼近一顆隨時會爆炸的炸彈。

  他返回巡邏車,上了車,把它發動起來,從架子上取下對話機。

  「什麼是真的?」常規和理智低聲問。天哪,這聲音令人發狂。「有人在波蒙特的湖邊別墅?對——那可能是真的。一個叫喬治·斯達克的人把黑色的托羅納多車開出鬍子馬丁的穀倉?還有呢,龐波?」

  他幾乎同時產生了兩個想法。第一個想法是:如果他照哈裡森說的那樣,跟亨利·白頓聯繫,那麼他可能永遠搞不清這一切。湖畔路是條死胡同,波蒙特的別墅就在那裡。州警察局會告訴他別一個人接近別墅,別單槍匹馬去,因為他們懷疑劫持麗茲和雙胞胎的那人至少殺了十幾個人。他們會要封鎖道路,但不可能有進一步的行動,同時他們會派出一隊巡邏車,也許還有直升飛機,甚至驅逐艦和戰鬥機。

  第二個想法涉及到斯達克。

  他們沒有考慮過斯達克,他們甚至不知道斯達克這個人。

  但是,如果斯達克是真的,那會怎麼樣呢?

  如果是這樣的話,龐波相信派一群對湖畔路不熟悉的州警察去那裡,就像把他們送進絞肉機一樣。

  他把對講機放回原處。他要去,他要一個人去。這也許是錯誤的,但他想這麼幹。他可以容忍自己的愚蠢,天知道他以前幹過蠢事,他不能容忍的是還沒弄清真實情況前,就貿然通過無線電請求援助,這有可能使一個女人和兩個嬰兒喪命。

  龐波開出停車場,向湖畔路駛去。

  第二十四章 麻雀到來

  一

  泰德避開大路(斯達克命令麗茲這麼幹,節約了半小時),所以他要麼走路易斯頓——奧本這條路,要麼走路易斯頓——牛津那條路,州警察局在牛津。

  他選擇了路易斯頓——奧本這條路。

  他在奧本的一個紅綠燈前停下,不斷觀察後視鏡,看看有沒有警車。這時,在廢車場同羅立談話時第一次清楚感到的念頭又向他襲來。這回不是發癢,而像是重重的一記耳光。

  「我是知情者,我是擁有者,我是創造者。」

  「我們是在跟魔術打交道,」泰德想,「任何真正的魔術師都必須有一根魔杖。大家知道這一點。我很幸運,知道哪兒有這樣的魔杖。實際上,那裡成打出售這東西。」

  最近的一家文具店在法庭大街,現在泰德正拐向那個方向。他確信羅克堡那家文具店有貝洛爾黑美人牌鉛筆,也確信斯達克也準備了鉛筆,但他不想用那些。他要的是斯達克從沒碰過的鉛筆。

  泰德在離文具店半條街的地方找了個停車處,熄了火,從車中出來。從羅立煙味濃重的車裡出來,吸點兒新鮮空氣,真是好極了。

  他在文具店買了一盒貝洛爾黑美人鉛筆。他問售貨員能不能用一下牆上的鉛筆刀,售貨員告訴他隨便用。他用鉛筆刀削了六支鉛筆,然後把它們並排放在上衣口袋裡,鉛筆頭像致命的導彈頭一樣露在外面。

  一切就緒,他想,狂歡開始啦。

  他走回羅立的汽車,上了車,坐了一會兒,熱得流汗,低聲唱著《約翰·韋斯利·哈丁》,幾乎所有的歌詞都回想起來,在壓力之下,人的記憶能創造奇跡。

  這可能是非常危險的,他想。他對自己倒並不十分在乎。畢竟,他創造了斯達克,他應該對此負責。這似乎不太公平,他並不認為他是心懷惡意創造出喬治的,他不認為自己是傑克爾和弗蘭肯斯堡那類臭名昭著的醫生,儘管他妻子和孩子可能遭到不測。他寫作一系列小說並不是為了賺大錢,更不是為了創造出一個怪物。他只是摸索著克服寫作中的障礙,只是想寫一部好小說,因為這使他快樂。

  相反,他卻得了某種超自然的疾病。許多不該得病的人得了奇怪的病,像腦中風、肌肉萎縮、癲癇、老年性癡呆等病,一旦你得上了,你就不得不對付它。那個電臺猜謎節目叫什麼?猜中有獎?

  雖然他心裡認為這很合理,但對麗茲和孩子們卻非常危險。

  對。腦手術也可能很危險……但如果腦裡長了腫瘤,你還有什麼選擇?

  「他會看,會偷看。鉛筆很好,他可能感到很得意。但如果他感覺到你要用鉛筆幹什麼,或發現鳥哨……如果他發現鳥哨……見鬼,如果他猜到有事要猜……那你就完了。」

  「但會成功的,」他內心的另一部分在低語,「他媽的,你知道會成功

  的。」

  是的,他的確知道,因為內心深處堅持認為別無選擇,於是泰德發動汽車,

  開往羅克堡。

  十五分鐘後,他已駛出奧本,又奔馳在鄉間,向西開往湖區。

  二

  在最後的四十英里旅程中,斯達克不停地談論他準備和泰德合寫的《鋼鐵

  馬辛》一書。到達目的後,他幫麗茲抱著孩子,讓麗茲聽話。同時,麗茲打開別墅門,讓他們進去。她一直希望有車停在通往湖畔的道路上,或聽到說話聲或鏈鋸聲,但卻只有昆蟲催眠的嗡嗡聲和托羅納多車發動機的轟鳴聲。看來這狗雜種挺走運的。

  他們從車上往屋裡卸東西時,斯達克仍在不停地說。就連他用折疊式剃刀切斷電話插座時也不停口。這本書聽上去不錯,非常驚險,聽上去像《馬辛的方式》一樣棒——也許更棒。

  「我必須去方便一下。」搬完行李後,她打斷他說。

  「好吧,」他和氣地說,轉身看著她。他們一到,他就摘掉了墨鏡,她不得不掉轉臉,那種瞪著眼、腐爛的樣子讓她難以忍受。「我跟你一起去。」

  「我方便時喜歡一個人。你不是這樣嗎?」

  「我無所謂。」斯達克平靜而快活地說。自從在蓋茨瀑布拐下公路後,他心情一直不錯——他流露出一切都會好起來的神情。

  「可我有所謂。」她說,好像在跟一個特別苯的孩子說話。她感到她的手指蜷曲了起來。她想像著把那一雙瞪著她的眼球從鬆弛的眼窩中撕扯下來……這時她偷偷看了他一眼,看到他笑容可掬的臉,她意識到他知道她在想什麼。

  「我就呆在門口,」他故做謙虛地說,「我是個好孩子,我不會偷看。」

  雙胞胎在客廳地毯上亂爬,非常興奮,使勁亂叫,似乎很高興來到這兒。以前他們只來過一次,度過一個漫長的冬天週末。

  「不能讓他們單獨在這兒玩,」麗茲說,「浴室離臥室很遠,如果把他們留在這兒,會有麻煩的。」

  「沒問題,白絲。」斯達克說,毫不費力地拎起兩個孩子,一手夾一個。今天早晨之前,她一直相信,除了她自己和泰德之外,誰要是這麼幹,威廉和溫蒂一定會叫破嗓子的。但斯達克這麼做時,他們卻高興的咯咯直笑,好像這是世界上最好玩的事。「我把他們帶進臥室,替你照顧他們。」他轉過身看了她一眼,眼中閃過一絲冷漠,「我會好好照顧他們的,我不想讓他們受到傷害,白絲,我喜歡他們。如果發生了什麼事,那可不是我的錯。」

  她走進浴室。他站在門口,像他答應的那樣背對著她。她撩起裙子,脫下短褲坐下,這時她希望他信守諾言。如果他轉過身看到她蹲在馬桶上,這到沒什麼大不了的,但如果他看到內衣裡的剪刀,那她就完了。

  像往常一樣,她越急越撒不出尿。快點,快點,她恐懼不安的想。怎麼回事?難道你要留著那玩意生利息不成?

  終於撒出來了。

  「但是當他們想從穀倉出來時,」斯達克說,「馬辛點燃了他們夜裡倒在穀倉周圍溝裡的油。那不是很好嗎?這很適合拍電影,白絲——拍電影的傻瓜就喜歡大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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