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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一


  八

  斯達克戴上墨鏡,抱著溫蒂走到外面車道。麗茲跑到窗戶邊,焦急地看著他們,她有點兒相信他會跳進巡邏車,把她的孩子放在他旁邊的座位上,連同後坐的兩個死警察一起開走。

  但是有那麼一會兒,他什麼也沒做——只是站在靠近駕駛座一側的車門邊,沐浴在昏黃的陽光下,低著頭,懷裡抱著那個嬰兒,就那麼一動不動地站了一會兒,好像在嚴肅地對溫蒂說話,或在祈禱,後來,她掌握的信息多了,她斷定他是在試圖再次與泰德聯繫,或瞭解他的思想,推測他是否打算去幹斯達克要他幹的事,還是他自己另有企圖。

  大約三十秒鐘後,斯達克抬起頭,使勁搖了搖,好像要使它清醒一下,然後鑽進巡邏車,把車啟動起來。「鑰匙就在點活裝置上,」她想,「他連通電預熱都不用,這傢伙運氣好得出奇。」

  斯達克把巡邏車開進車庫,關掉了發動機。接著她聽到車門砰地關上,他走出來,停在門口,手按著電動門的按鈕,一直到車庫門隆隆地沿著軌道落下。

  片刻後他又回到屋裡,把溫蒂交還給她。

  「你看到了?」他問,「她完好無損。現在告訴我隔壁克拉克家的情況。」

  「克拉克家?」她問,覺得自己非常愚蠢,「為什麼你要瞭解他們?今年夏天他們在歐洲。」

  他微笑了,這微笑仍是一種最邪惡的事,她懷疑,在更正常的情況下,這是一個快樂的微笑……很吸引人。有那麼一瞬,她不是感到一種吸引力嗎?不是心旌搖盪了一下嗎?當然,這是不可思議的,但這並不意味著她能否認這一事實,麗茲不這麼想,她甚至能理解為什麼會這樣。她畢竟和這個人最親近的親人結了婚。

  「太棒了!」他說,「好得不能再好了!他們有輛車嗎?」

  溫蒂開始哭起來。麗茲低下頭,看到她女兒正看著那個面孔腐爛、眼睛突出的男人,伸出她小小的、可愛的胖手,她不是因為害怕他才哭,而是因為要回到他身邊才哭。

  「多麼可愛啊!」斯達克說,「她要回到爸爸身邊。」

  「住嘴,你這魔鬼!」她怒斥道。

  狡猾的喬治·斯達克仰面大笑起來。

  九

  他給她五分鐘,讓她為她自己和雙胞胎再收拾一點東西。她告訴他在這麼短的時間內連收拾一半的東西都不可能,他叫她盡力而為。

  「你很幸運,白絲,在這種情況下,我又給了你一些時間。現在的情況是:兩個死去的警察在你的車庫裡,你丈夫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如果你想把五分鐘都花在和我爭論上,隨你的便。你還剩下……」他掃了一眼他的手錶,沖她微微一笑,「四分半鐘。」於是她盡力而為,當她把幾罐嬰兒食品仍進一隻購物袋時,停下來看看她的孩子們。他們並排坐在地板上,一邊漫不經心地玩著一種拍手遊戲,一邊看著斯達克。她非常害怕,因為她知道他們在想什麼。

  「他多麼可愛啊。」

  不,她不原想那件事,但卻不由自主地想起它:溫蒂哭喊著伸出她胖胖的小手,伸向那個殘忍的陌生人。

  「他們要回到爸爸身邊。」

  他正站在廚房門口,微笑著注視著她,她真想用那把剪刀,她一生中從來沒有這麼想要任何東西過。「你不能幫我一下嗎?」她沖他生氣地喊道,指指兩隻包和她剛灌滿的冷卻器。

  「當然可以,白絲。」他說,他拎起一隻包,他的另一隻手——左手——空著。

  十

  他們穿過側院,走過兩家之間的樹林,然後穿過克拉克家的院子,來到他們家的車道上。斯達克一直催她快走,所以當他們在關著車庫門前停下時,她氣喘吁吁的。他曾提出幫她抱一個孩子,但她拒絕了。

  他放下冷卻器,從身後口袋裡掏出他的皮夾,取出一根一頭磨尖的金屬片,把它插進車庫門的鎖中,先向右轉,然後又向左扭,一邊豎起一隻耳朵傾聽。咯嚓一聲響,他微微一笑。

  「很好,」他說,「連開米老鼠鎖都很費勁,彈簧太大,撥開不容易,而這個鎖像黎明時老妓女的奶頭一樣疲軟,我們很幸運。」他轉動把手,使勁一推,門沿著軌道隆隆地開上去了。

  車庫非常熱,克拉克家沃而沃汽車裡面更熱。斯達克頭低到儀錶板下面,脖子的後面向她露了出來,因為她就坐在乘客座上。她的手指動了一下,只要一秒鐘就能抽出剪刀,但那仍然太慢了。她已看到他對意外事件的反應有多麼快,他的條件發射像一頭野獸那麼迅速,這並沒讓她吃驚,以為他就是一頭野獸。

  他從儀錶板後面拉出一束線,然後從胸前口袋裡掏出一把血跡斑斑的折疊式剃刀。她打了個冷戰,不得不迅速咽下兩次口水,才抑制住了自己,沒有條件反射似地張開嘴巴。他打開剃刀,再次彎下腰,削掉兩根線的絕緣包皮,把兩根裸露的銅芯碰到一起。藍光一閃,發動機開始轉動了。片刻之後,汽車發動起來。

  「啊,一切順利!」喬治·斯達克得意地說,「我們走吧。你瞧怎麼樣?」

  雙胞胎咯咯笑起來,沖他揮手,斯達克高興地也揮揮手。當他把車倒出車庫時,麗茲悄悄地把手伸到坐在她腿上的溫蒂的身後,摸摸剪刀的圓柄。現在不用,但很快就會用上的,她不想等泰德。她很不安,怕這個邪惡的傢伙在這期間傷害雙胞胎。

  或傷害她。

  只要他注意力分散到一定程度,她就要抽出剪刀,把它刺進他的喉嚨。

  第二部大結局

  「詩人談論愛情,」馬辛說,在皮革上不緊不慢

  地磨著剃刀,那節奏像是在催眠。「那很好,存在

  著愛情。政治家談論責任,那也很好,存在著責任。

  艾裡克·豪弗談論後現代主義,胡夫·黑夫納談論

  性,亨特·湯普森談論毒品,吉米·斯瓦加特談論

  全能的上帝,萬物的創造者。那些東西都存在,而

  且很好。你明白我的意思嗎,傑克?」

  「是,我想我明白。」傑克·蘭格雷說,其實他一點兒也不明白,但當馬辛心境不好時只有瘋子才會跟他爭論。

  馬辛把剃刀刀刃向下,猛地將皮革砍成兩段,一長條皮革像割斷的舌頭一樣落到賭場地板上。「但我談論的是死亡,」他說,「因為說到底,死亡才是最重要的。」

  ——喬治·斯達克:《駛往巴比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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