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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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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裡,斯達克強迫米麗艾姆給泰德打電話,因為她嚇得忘了電話號碼,他為她撥電話,雖然她曾經非常熟悉的電話。泰德發現她的遺忘和斯達克的理解非常恐怖和可信。現在斯達克用他的剃刀去—— 但他不想讀那些,不能讀那些。他抬起手臂,把他麻木的手像鉛一樣跟著提起。鉛筆一離開筆記本,感覺立即回到手上,肌肉非常僵硬,他的中指一側非常疼,鉛筆杆上留下一塊紅色的凹痕。 他驚恐地低頭看著寫滿字的紙,不想再把筆放下去,不想再讓他和斯達克之間進行可厭的交流……但他這麼做並不是只為讀斯達克謀殺米麗艾姆·考利的第一手資料,對嗎? 如果鳥又回來了呢? 但它們沒有,鳥已經達到了它們的目的。他仍能繼續下去,泰德不知道他怎麼知道的,但他的確知道。 「 你在哪裡,喬治?他想。我怎麼能感覺到你呢?這是因為你不知道我的存 在,就像我不知道你的存在一樣嗎?或者是別的原因?你他媽到底在哪兒? 」 他把這念頭放在心靈前,努力看清它。然後又抓住鉛筆,開始伸向他的日 記本。 鉛筆尖一碰到紙,他的手又抬起來,翻到新的一頁,手掌又撫平那張紙, 像剛才做的一樣。然後鉛筆又回到紙上,寫道: 「 「沒關係,」馬辛告訴傑克·蘭格雷,「所有的地方都是一樣。」他停了 一下,「也許除了家,我到那兒就會知道了。」 」 所有的地方都是一樣的。他先認出那句話,然後是整個引文。它來自斯達 克的第一部小說《馬辛的方式》的第一章。 這次鉛筆自動停下來。他舉起它,低頭看寫下的字,這些字冷漠尖刻。也 許除了家,我到那兒就會知道了。 在《馬辛的方式》中,家就是弗萊布什街,阿曆克斯·馬辛在那兒長大,在他生病的酒鬼父親的彈子房賭博。在這個故事中,家是哪裡呢? 家在哪裡?他對著鉛筆沉思,又慢慢把它放到紙上。 鉛筆迅速劃了一系列M形線。它停了一下,然後又動起來。 「家在開始的地方。」 鉛筆在鳥下面寫道。 一句雙關語。它有什麼意義嗎?現在他真的還在跟斯達克接觸呢,還是他在愚弄自己?麻雀是真的,第一次狂寫時所寫的也是真的,但是熾熱的感覺和衝動似乎都已減退。他的手仍感到麻木,但這和他筆桿抓得太緊有關。他曾在那篇論自動書寫的文章上看到說,自動書寫的人實際是被他自己的下意識念頭和欲望引導著的。 家在開始的地方——如果這仍是斯達克的思想,如果雙關語有意義的話,它指的是這裡,在這個房間,是嗎?因為喬治·斯達克就在這裡出生的。 突然,該死的《大眾》雜誌文章的一部分飄進他的心中。 「我把一張紙捲進打字機……接著,我又把它退出來。我總是用打字機寫作,但喬治·斯達克顯然不喜歡打字機,也許因為他服刑的地方根本沒有打字機。」 聰明,非常聰明,但事實並不完全是這樣,對嗎?這不是泰德第一次講一個不很真實的故事,他想這也不是最後一個——當然,假定他度過目前的難關活下來。它並不完全是謊言,嚴格地講,它甚至沒有誇大事實真相,它是虛構自己生活的無意識的行為,泰德知道每個小說家都這麼做。你這麼做並不是為了美化你自己,有時是美化,但你更容易講一個醜化自己的故事。在一部電影中一些新聞記者說:「當你在真相和傳奇間選擇時,選擇傳奇。」報道醜聞是這樣,寫小說也是這樣。講故事的副作用就是虛構你自己的生活,這幾乎是不可避免的——就像玩吉他手指會長老繭,多年抽煙會導致咳嗽一樣。 斯達克的出生其實和《大眾》所說完全不同,並沒有什麼神秘的原因導致他用鉛筆寫斯達克小說,那不過是一種儀式。作家和運動員一樣,很容易迷信儀式。棒球運動員會日復一日穿同樣的襪子或在走進投手區前劃十字,如果他們打得好的話;成功的作家也容易遵循同樣的模式直到它們變成儀式,以避免失敗……這被稱為作家的障礙。 其實喬治·斯達克用鉛筆寫作的原因很簡單:泰德忘了把打字機色帶帶到他在羅克堡的夏季別墅。他沒有打字機色帶,但創作衝動非常強烈,於是他在抽屜裡翻來翻去,最後找到了一個筆記本和一些鉛筆和—— 在那些日子,我們夏天很晚才去湖邊的房子,因為我有三星期課要上——那課叫什麼?創造性思維,非常愚蠢的課。那是那年七月末,我記得我到樓上書房,發現那兒沒有任何色帶。見鬼!我記得麗茲甚至那兒甚至沒有咖啡—— 「家就是開始的地方」 在跟《大眾》雜誌的麥克·唐納森談喬治·斯達克半虛構的出生故事時,他想都沒想就把地點換成了在魯德婁的大房子,因為魯德婁是他主要的寫作地點,把場景放在這裡是很正常的,尤其是當你像虛構小說一樣佈置場景的時候。但這裡並不是喬治·斯達克的出生地,他不是在這兒第一次通過泰德的眼睛看世界,雖然泰德在這兒寫了大部分斯達克小說和他自己的小說,在這兒他們度過大部分雙重生活。 「家就是開始的地方」 在這件事中,家應該指的是羅克堡。羅克堡恰好又是「家鄉公墓」的所在地。泰德認為,兩星期前正是在「家鄉公墓」,喬治·斯達克第一次化為肉體出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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