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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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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做那種假設,」龐波說,站起來走到火爐邊,用撥火棒不停地捅著堆在那兒的樺樹塊,「不是每個謊言都是自覺的。如果一個人說服自己相信他說的是實話,他甚至可以順利地通過測謊器,特德·邦迪就那麼做過。」 「嘿,」泰德喊道,「別那麼牽強附會,這很像指紋那件事了,唯一不同的是這次我拿不出證據。順便問一下,指紋怎麼解釋呢?你把那考慮進去時,這不是至少證明我們在說實話嗎?」 龐波轉過身,突然對泰德生氣了……對他們倆。他覺得好像自己被逼得走投無路,而他們沒權利弄得這樣。他就像在一群相信地球是平的人中,唯一相信地球是圓的人。 「我無法解釋那件事……目前還不能,」他說,「但是,你願意告訴這傢伙——真的傢伙——到底來自何處,泰德。你是一夜之間造出他的嗎?他是從一個該死的麻雀蛋中跳出來的嗎?你在寫以他名字出版的書時看上去很像他嗎?到底是怎麼回事?」 「我不知道他怎麼產生的,」泰德疲倦地說,「你不認為如果我知道我會告訴你嗎?就我所知或所記,我在寫《馬辛的方式》、《牛津布魯斯》、《鯊魚肉餡餅》和《駛往巴比倫》時,我還是我。我根本不知道他什麼時候變成了一個……一個獨立的人。當我以他名字寫作時,我覺得他是真的,就像我在寫作時我認為我所寫的故事是真的一樣。那就是說,我很認真地對待他們,但我並不相信他們……除非我……那麼……」 他停了一下,難為情地一笑。 「我一直在談寫作,」他說,「上百次講課,上千個班,但我從沒談過小說家的雙重現實——真實世界和稿子上的世界。我從沒想過這一點,現在我意識到……哎……我真是不知道怎麼去想它。」 「這無關緊要,」麗茲說,「在泰德試圖殺死他之前,他並不一定要成為一個獨立的人。」 龐波轉向她:「哎,麗茲,你比任何人都瞭解泰德。當他寫犯罪故事時,他從波蒙特先生變成斯達克先生了嗎?他達你的耳光嗎?他在聚會中用剃刀威脅過人嗎?」 「諷刺無助於解決問題。」他直直地盯著他說。 他憤怒地舉起手——雖然他並不知道誰惹惱了他,是他們?是他自己?還是他們三人?「我並非諷刺,我是在用口頭休克療法讓你們看看你們多麼喪失理智!你們在說一個筆名活過來了!如果你們把這些話的一半告訴聯邦調查局,他們會把你們監禁起來的!」 「對你問題的回答是否定的,」麗茲說,「他沒打過我或在雞尾酒會中揮舞一把剃刀。但是,當他以喬治·斯達克寫作時——特別是寫到阿曆克斯·馬辛時——泰德是不一樣的。當他開門邀請斯達克進來時,他變得很疏遠,不是冷淡,而是疏遠。他不想出去,不想見人。他有時不參加教員會議,甚至取消和學生的約會……雖然那種情況很罕見。他晚上會睡得很晚,有時上床後會輾轉反側一個小時,睡著後會抽動和低聲說很多話,好像在做惡夢。我曾當場問過他幾次,他說他感到頭痛和不安,但卻不記得是否做過惡夢。 「他並沒有大的性格變化……但的確有點兒不一樣。我丈夫很久以前戒了酒,龐波。他沒有去戒酒協會或任何這類組織,但他戒了。只有一個例外。寫完一本斯達克小說後,他會大醉一場,好像他在卸去所有的壓力,對他自己說,『狗娘養的又走了,至少暫時又走了。喬治回到他在密西西比的農場,太好啦。」 「她說得對,」泰德說,「太好啦——正是這種感覺。我們對失去知覺和自動書寫暫時不說,讓我做個總結。你在追捕的人正在殺我認識的人,除了豪默·加馬齊,這些人都對『處決』喬治·斯達克負有責任……當然,通過和我密謀。他和我血型一樣,這並不罕見,不過一百人當中也只有六人一樣。他符合我向你描述的,而這描述是我心靈的產物。他抽我過去抽過的煙。最後也是最有趣的,他的指紋似乎和我相同。也許一百個人當中有六個人有A型陰性血型,但就目前我們所知,這世界上沒有另一個人有我的指紋。儘管有這些證據,你仍然拒絕考慮斯達克活了。現在,阿蘭·龐波警長,你告訴我:究竟誰在犯迷糊?」 龐波感到他曾以為是牢不可破的根基鬆動一下。這的確是不可能的,對嗎?但是……如果他今天沒別的事,他將不得不與泰德的醫生談談並開始追尋病歷。他覺得,如果發現根本就沒有腦瘤,那可真是太棒了,泰德也許是撒謊……也許是產生幻覺。如果他能證明那個人是心理變態者,那將是多麼愜意啊。也許…… 狗屁也許。沒有喬治·斯達克,從來就沒有喬治·斯達克·龐波可能不是聯邦調查局的神通,但這並不意味著他苯到會相信那種話·他們也許在紐約抓住了那個狗雜種,也許這個心理變態者今年夏天回到緬因州來度假·如果他回來了,龐波要槍斃他。他現在不想浪費時間談這些事了。 「時間會證明的,我想,」他含含糊糊地說,「現在,我勸你們倆仍保留昨晚的觀點——這傢伙認為他是喬治·斯達克,他很合乎邏輯——瘋子的邏輯——他從斯達克正式被埋葬的地方開始。」 「如果你連精神空間這種觀點都不承認,那你就完了,」泰德說,「這個傢伙——龐波,你無法和他講理,你無法懇求他。你可以請求他寬恕——如果他給你時間的話——但根本沒用。如果你接近他時不注意,他會把你做成鯊魚肉餡餅的。」 「我會跟你的醫生談談,」龐波說,「還要跟你孩子時給你開刀的醫生談談,我不知道這會有什麼用,或者它對這件事會有什麼幫助,但我要這麼做。否則的話,我就是在冒險了。」 泰德毫無幽默地笑笑:「從我的觀點來看,的確如此,我妻子、孩子和我都將和你一起冒險。」 三 十五分鐘後,一輛整潔的藍白兩色密封小貨車開進泰德家,停在龐波車的後面。它看上去像一輛通訊車,而且的確是,雖然在一側寫著小寫的「緬因州警察」字樣。 兩個技術員走到門口,做了自我介紹,並道歉來晚了(這一道歉對泰德和麗茲毫無意義,因為他們根本不知道這兩傢伙要來),並問泰德願不願意在他們手裡拿的文件上簽字。泰德很快地瀏覽了一遍,看到它賦予他們權利,可以在他的電話上裝錄音和追蹤設備,所錄內容不允許在法庭上使用。 泰德飛快地簽了字,阿蘭·龐波和一個技術員在一邊看著。 「這追蹤裝置真的有用嗎?」幾分鐘後,龐波走了去奧羅諾了,泰德問兩個技術員。說說話似乎很重要,技術員們拿回文件後就一聲無吭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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