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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九


  「你這是什麼意思,麗茲?」

  「我的意思是你可以假定我也在撒謊,不是嗎?」

  龐波深深地歎了一口氣,這是他們倆真正需要的唯一回答。

  「泰德沒有撒謊。」

  龐波點點頭:「我欣賞你的誠實——但既然你不能發誓說他沒離開過你一步,我不必指責你撒謊。我對此感到高興,你承認有那種可能,而且我認為你承認另一種選擇是非常不可信的。」

  泰德靠在壁爐上,他的眼睛左右轉動,就像一個人在看網球賽。龐波警長所說的都在泰德預料之中,他很和氣地指出了泰德故事中的漏洞,和氣的超出一般,但泰德仍感到失望……幾乎是痛心。那種認為龐波會相信的預感是假的,就像一瓶說自己包治百病的藥是假的一樣。

  「對,我承認你的話是對的。」麗茲平靜地說。

  「至於泰德宣稱發生在他辦公室的事……沒有人親眼看到他失去知覺或寫下那些字。實際上,在考利前妻打電話之前,他沒有向你提起此事,對嗎?」

  「對,他沒有。」

  「所以……」他聳聳肩。

  「我要問你一個問題,龐波。」

  「說吧。」

  「泰德為什麼要撒謊?他要達到什麼目的?」

  「我不知道,」龐波坦率地看著她,「他可能自己都不知道。」他瞥了泰德一眼,又轉回來看著麗茲,「他可能甚至不知道他在撒謊。我要說的非常明白:沒有一個警官會在沒有強有力的證據的情況下接受這種事情,而強有力的證據現在又的確沒有。」

  「泰德說的是真話。我理解你所說的一切,但我也非常想要你相信他說的是真話,非常想要你相信。你看,我和喬治·斯達克生活在一起,我瞭解隨著時間的流逝泰德對他的感覺。我要告訴你一些《大眾》雜誌沒有的事,在倒數第二本時,泰德已經開始要擺脫斯達克——」

  「倒數第三本,」泰德從壁爐邊平靜地說。他非常渴望抽支煙,只渴望已經有點兒控制不住了,「在第一本之後我就開始這麼說。」

  「好吧,倒數第三本。從雜之上的文章看,這好像是最近的事,那不是真的,那是我故意說的。如果費裡德裡克·克勞森不來強迫我丈夫的話,我想泰德還會說要擺脫他,就像一個酒鬼或隱君子告訴他的家人和朋友他明天就戒……或後天……或大後天。」

  「不對,」泰德說,「不完全是那樣。大致上對具體的細節上不準確。」

  他停頓了一下,皺著眉全神貫注地想。龐波不得不承認他們並不是在撒謊,也不是為了某些古怪的原因而折騰他,他們並沒有努力說服他,或者說服他們自己,而只是說出事情的本來狀態……就像火災後人們試圖描述當時的情況一樣。

  「瞧,」泰德終於開口了,「讓我們暫時別談失去知覺、麻雀和預兆性景象。如果你覺得必要的話,你可以跟我的醫生喬治·胡默談談身體症狀,也許我昨天拍的大腦照片回顯示出什麼古怪的東西,即使它們沒有,在我孩子時給我做手術的醫生可能還活著,他可以跟你談談病歷,他也許知道某些能解釋這一片混亂的東西。我現在記不起他的名字,但我確信我的病歷上有。但現在,所有這些超自然的瞎扯都無關緊要。」

  泰德這麼說讓龐波吃了一驚……如果他故意偽造了那張字條並撒謊的話。喪失理智到那種程度的人,一定會認為字條是超自然現象的標誌,對此會大談特談,而泰德卻不願談,對嗎?龐波的頭開始疼起來。

  「好吧。」他平靜地說,「如果『超自然的瞎扯』無關緊要,那麼什麼是最重要的呢?」

  「喬治·斯達克是最重要的,」泰德說,並且想:「通往安德斯韋爾的鐵路,在那裡所有鐵路都終止了。」「想像以下某個陌生人進入你的家。你對此人總是有點兒害怕,就像吉姆·哈金斯總是有點兒害怕老海豹一樣——你讀過《金銀島》嗎?」

  他點點頭。

  「哎,那麼你明白我試圖表達的那種感覺。你害怕這傢伙,你一點兒也不喜歡他,但你讓他留下。你並不像《金銀島》中那樣開了一家旅館,但也許你認為他是你妻子的遠親,或諸如此類的人。你明白我的話嗎?」

  龐波點點頭。

  「最後某一天,這個壞蛋因為鹽罐堵了而把它砸到牆上,你對你妻子說,『你那個白癡堂兄還要呆多久?』她看著你說,『我的堂兄?我以為他是你的堂兄!』」

  龐波忍不住笑了。

  「但你就把這傢伙踢出門外嗎?」泰德繼續說道,「不。因為他已經在你家住了一段時間,雖然旁觀者會認為很荒唐,但他似乎有了……居住權,但那不是很重要的事。」

  麗茲在點頭。她的眼睛有一種興奮、感激的表情,就像一個女人被告知了一個字,這個字整天都在舌間跳動卻說不出一樣。

  「重要的事是你究竟有多怕他,」她說,「害怕如果你讓他滾蛋他會做什麼。」

  「你說得對,」泰德說,「你想勇敢地讓他離開,不僅因為你擔心他可能是危險的,而且這涉及一個自尊問題。但是……你不斷拖延,你尋找拖延的理由,像天在下雨,如果你在一個陽光燦爛的日子讓他走,他可能更容易接受,或也許在你們都睡了一個好覺後讓他走,等等。你想了一千種拖延的理由。你發現,如果你覺得理由充分的話,你至少可以保留一點尊嚴,有一些自尊總比完全沒有好,有一些自尊也總比最終受到傷害或死了更好。」

  「而且也許不止是你。」

  麗茲又插話說,她的聲音從容愉快,就像一個婦女在談論園藝——什麼時候種玉米,或怎麼辨別西紅柿熟了可以收了。「他曾是個醜陋的、危險的人,當他……跟我們一起生活時……現在他是一個醜陋的、危險的人,有跡象表明,如果他有什麼變化,那就是變得更壞了。他是精神不健全的,但他卻認為他所做的一切都是非常合理的:找到那些密謀殺害他的人,然後一個一個地幹掉他們。」

  「你說完了嗎?」

  她吃驚地看著龐波,好像他的聲音把她從沉思中驚醒:「什麼?」

  「你說完了沒有,你要說,我就讓你說完。」

  她的鎮靜被打破。她深吸一口氣,兩隻手不安的插進頭髮:「你不相信,對嗎?一點兒不相信。」

  「麗茲,」龐波說,「這都是……瞎扯,我很抱歉用這個詞,但考慮到目前情況,我認為它是最溫和的詞了。很快會有別的警察到這兒來,聯邦調查局的,因為這個人現在可以認為是一個跨州的逃犯,所以聯邦調查局會捲入其中。如果你告訴他們失去知覺和幽靈書寫這個故事,你會聽到尖刻的評論。如果你告訴我這些人被一個幽靈殺死,我也不會相信你。」泰德動了一下,但龐波舉起一隻手,他又平靜了,至少暫時平靜了。「我們並不是在談論幽靈,我們在談一個人。」

  「你怎麼解釋我的描述呢?」泰德突然問,「我告訴你的,是我心目中喬治·斯達克的樣子。有些出自達爾文出版社的作者簡介,有些只是我頭腦中的產物。我從沒坐下來故意想像那傢伙,你知道——我只是幾年來形成了一種圖像,就像你每天早晨上班路上聽音樂節目,你對節目主持人形成了一種精神畫像。但大部分情況下,如果你恰巧遇到節目主持人,你常常被證明想錯了,我卻想對了,你怎麼解釋呢?」

  「我解釋不了,」龐波說,「當然,除非你對那描述從何而來沒有說實話。」

  「你知道我沒有撒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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