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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二


  泰德點點頭:「我們送他們出去時至少兩點。幾乎是把他們推出去的。我說過,那個女人非常令人討厭,但如果他有三裡多的路要趕的話,或如果時間還早的話,我會堅持要他們留下過夜的。星期四晚上——星期五淩晨,對不起——在那個時候公路上沒有一個人。除了幾頭鹿在攻擊花園。」他突然閉上嘴,他一放鬆,就變的近乎嘮叨了。

  沉默了一會兒。兩個警察現在看著地板,龐波臉上有一種泰德不理解的表情——他相信他以前沒見過,不是懊惱,雖然也包括懊惱。

  「這兒他媽的到底在幹什麼?」

  「好吧,這很不錯,波蒙特先生,」龐波終於開口說話了,「但這並非確信無疑了。我們已從你和你妻子口中得到最後一對離開的時間,這或許是你們猜測的時間。如果他們像你們認為的那麼討厭,他們將幾乎不能證實你們的話。而如果這個羅立真是個朋友的話,他可以說……哦,誰知道呢?」

  雖然這麼說,但阿蘭·龐波已經有點洩氣了。泰德看到而且相信——不,知道——兩個警察也看出這一點,但龐波還不準備放手。泰德最初感到的恐懼和其後的憤怒正在變成著迷和好奇。他認為他從沒見過困惑與確信如此勢均力敵。聚會這一事實——他必須把它作為很容易確證的事實——是龐波震驚……但沒有說服他。他看到,兩個警察也沒有完全被說服,唯一的不同是兩個警察不那麼激動,他們不認識豪默·加馬奇,所以他們沒有任何個人因素摻雜其中。阿蘭·龐波有,這影響了他的判斷。

  我也認識他,泰德想。所以也許我也有個人因素摻雜其中。那就是說,除了我的安全之外。

  「瞧,」他耐心地說,兩眼和龐波對視著,努力不顯出敵意,「像我的學生們喜歡說的那樣,讓我們回到現實。你問我們是否能有效證明我們在何處——」

  「你在何處,波蒙特先生。」龐波說。

  「好吧,我在何處。那是非常令人擔憂的五個小時,那時大部分人都已睡夠了。純屬運氣,我們——我,如果你喜歡這麼說——至少能說清這五個小時中的三個小時。也許羅立和他討厭的女朋友在兩點離開,也許他們在一點半或兩點十五離開,不管是什麼時候,時間都很晚了。他們將證實那一點,即使羅立願意為我做不在場偽證,那個女人也不會。我想如果那個女人比麗看到我淹死後被沖上海岸,她會往我身上再倒一桶水的。」

  麗茲沖他笑著做個鬼臉,她從他手裡抱過威廉,這孩子已開始局促不安。一開始他不明白這個鬼臉,然後就清楚了。當然,這是由於那句話——做不在場的偽證,這句話是阿曆克斯·馬辛用過的,他是喬治·斯達克小說中的一大惡棍。這有點兒古怪;他不記得以前在談話中曾用過斯達克式語言。另一方面,他以前也從沒被指控犯了兇殺罪,而兇殺是喬治·斯達克常幹的事。

  「即使假定我少說了一個小時,最後的客人在一點離開,」他繼續道,「更進一步假設他們離開的那一分鐘——那一秒——我跳進我的汽車,發瘋似地開往羅克堡,我到那兒會是淩晨四點半或五點。往西沒有高速公路,你知道。」

  一個警察開始說:「阿森特婦女說大約一點十五她看到——」

  「我們現在不需要談這個。」阿蘭迅速打斷他。

  麗茲突然發出一聲憤怒的叫聲,溫蒂可笑地瞪著她。在麗茲另一個臂彎中,威廉已停止扭動,突然全神貫注於玩弄他自己的手指,她對泰德說:「一點鐘這兒仍有許多人,泰德,有許多人。」

  接著她開始攻擊阿蘭·龐波——這次是真的攻擊他。

  「你到底哪兒不對勁,警長?為什麼你拼命地要加罪于我的丈夫?你是一個蠢人嗎?一個瘋人嗎?一個壞人嗎?你看上去不像任何這類人,但你的行為讓我懷疑,使我非常懷疑。也許是根據抽籤,是嗎?你從操他媽的一頂帽子中抽出他的名字?」

  阿蘭被她的氣勢洶洶弄得有點兒退縮,顯然非常吃驚和困窘:「波蒙特太太——」

  「我認為我佔優勢,警長,」泰德說,「你認為我殺了豪默·加馬奇——」

  「波蒙特先生,你沒有被指控——」

  「沒有。但你這麼想,對嗎?」

  紅色慢慢爬上龐波的面頰,就像溫度計中的色度一樣,泰德認為這不是由於尷尬,而是由於挫折。「對,先生,」他說,「我的確這麼想,不管你和你妻子說過什麼。」

  這回答令泰德驚訝不已。天哪,到底發生了什麼使這個人(正如麗茲所說,他看上去一點兒也不愚蠢)如此確信?這麼他媽的確信?

  泰德感到一陣顫抖從背脊上升起……這時,臆見怪異的事發生了。有那麼一瞬,一種幽靈般的聲音充滿他的心——不是他的頭而是他的心。這聲音似曾相識,,他已有三十年沒聽過這種聲音了,他是幾百隻鳥,也許上千隻鳥幽靈般的聲音。

  他抬手摸摸頭上的小傷疤,顫抖又來了,這次更強烈,像電一樣穿過他的皮膚。「為我做不在場的偽證,喬治,」他想。「我有點危險,所以為我做不在場的偽證。」

  「泰德,」麗茲問,「你沒事吧?」

  「哦?」他看著她。

  「你臉色蒼白。」

  「我沒事兒。」他說,他的確沒事兒,聲音已經消失,如果它真曾存在過的話。

  他轉向龐波。

  「正如我所說的,警長,在這件事上我佔有一定優勢。你認為我殺了豪默。但是,我知道我沒有。除了在書中,我沒有殺過任何人。」

  「波蒙特先生——」「我理解你的憤怒。他是一個可愛的老頭,有一個傲慢的妻子,有一點兒幽默感,只有一隻胳膊。我也很憤怒,我將盡全力合作,但你必須扔掉秘密警察那一套,告訴我為什麼你到這兒來——到底是什麼把你首先引向我,我很不理解。」

  阿蘭盯著他看了很長一段時間,然後說:「我身上所有的直覺都相信你講的是真話。」

  「謝天謝地,」麗茲說,「這個人終於明白過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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