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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三


  「如果最後證明是你,」阿蘭說,只看著泰德,「我自己會找出在A·S·RandI·中做錯證明的人,把他的皮剝下來。」

  「什麼是A·S·和什麼?」

  「軍隊記錄和鑒定部,」一個警察說,「在華盛頓。」

  「我以前從不知道他們搞錯過,」阿蘭繼續慢慢地說,「他們說什麼都有第一次,但是……如果他們沒有搞錯,如果你們的這次聚會到證實,我自己就會感到非常困惑。」

  「你不能告訴我們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嗎?」

  阿蘭歎口氣。「我們已走到這一步了,為什麼不呢?實際上,最後離開你們聚會的客人並不太重要。如果你半夜是在這裡,如果有證人能夠證明你——」「至少十二點五分。」麗茲說。

  「——那你就沒有嫌疑了。從剛才那位警官提到的那位女士的目擊證詞和驗屍官的報告看,我們幾乎能肯定豪默是在六月一日淩晨一點到三點之間被殺的,他是被用他自己的假手臂打死的。」

  「天哪,」麗茲低聲說,「你認為泰德——」

  「豪默的汽車兩天前在康涅狄克州的一個停車場被發現,那地方靠近紐約州邊界。」阿蘭停頓了一下,「上面到處都是指紋,波蒙特先生,大多數是豪默的,但許多屬￿兇手的。有幾個兇手的指紋非常清晰。有一個是兇手從他嘴裡取出口香糖粘到儀錶板上,幾乎像石膏印模一樣清晰,它就在那裡變硬。然而,最清晰的一個是在後視鏡上,它就像在警察局裡印的一樣好,只是鏡子上的是用血而不是用墨。」

  「那麼為什麼是泰德?」麗茲憤怒的質問,「不管聚會不聚會,你怎麼能認為泰德——」

  阿蘭看著她說:「當軍隊記錄和鑒定部把指紋輸入他們的計算機時,你丈夫的服役記錄出來了。準確地說,你丈夫的指紋出來了。」

  有那麼一瞬間,泰德和麗茲只能互相看著,啞口無言。然後麗茲說:「那麼這是一個錯誤,做這些工作的人常常犯錯誤。」

  「對,但他們很少犯這麼嚴重的錯誤。在指紋鑒定中有許多似是而非的地方,的確如此。那些看《考加克》和《巴那比·瓊斯》之類電影長大的門外漢以為指紋是一門精密科學,它並不是。但計算機化排除了指紋比較中許多似是而非處,而這個案件中的指紋又非常清晰。波蒙特太太,當我說它們是你丈夫的指紋時,我說的是我所看到的,我看了計算機打印出的圖紙,我還看了輪廓,不僅是近似。」

  現在他轉向泰德,用他冷冷的藍眼睛盯著他。

  「而是完全相同。」

  麗茲盯著他,吃驚地張開嘴巴,在她胳膊上威廉和溫蒂先後開始哭起來。

  第八章 指紋

  一

  那天晚上七點十五,門鈴又響了,又是麗茲去應的門,因為她已經把威廉收拾好可以上床了,而泰德還在收拾溫蒂。許多書上都說,照顧孩子是一種可以學會的技巧,和父母的性別無關,但麗茲卻很懷疑。泰德盡職盡責,很認真地做他那份工作,但他很慢。星期天下午,他能在極短的時間內去商店購物、回家,但輪到收拾雙胞胎上床,那就不行了。

  威廉洗完澡,換上幹尿布,穿上綠睡衣作在圍欄裡時,泰德還在給溫蒂換尿布(而且他沒有把她頭髮上的肥皂洗乾淨,她看到了,但什麼都沒說,準備等一會自己用面巾把它擦掉)。

  麗茲走過客廳來到前門,從旁邊的窗戶向外看。她看到龐波警長站在外面,這次是一個人,但這並沒有減少她的憂慮。

  她轉過頭,沖著那邊的樓下浴室兼育嬰室喊道:「他回來了!」她的聲音有點兒驚慌。

  過了很長一段時間,泰德走進客廳另一邊的門廊。他赤著腳,穿著牛仔褲和一件T恤。「誰?」他用一種古怪的、緩慢的聲音問。

  「龐波,」她說,「泰德,你沒事兒吧?」溫蒂在他手臂上,只裹著尿布,別的什麼都沒穿,她的手放在他的臉上……但麗茲仍能看出泰德臉色不太對勁。

  「我沒事兒。讓他進來,我給這孩子穿上睡衣就來。」麗茲還來不及說什麼,他突然就走了。

  同時,阿蘭·龐波耐心地站在臺階上。他看到麗茲向外張望,就沒有再安鈴,臉上的表情就像一個人希望自己戴了帽子,這樣他就可以把它拿在手上,也許甚至扭扭它。

  她慢慢地、面無表情地拉開門鏈,放他進來。

  二

  溫蒂高興地亂動,這使他很難對付。泰德設法把她的腳放進睡衣,然後是胳膊,最後把她的手從袖口拉出。她馬上抬起一隻手使勁按他的鼻子。他不像往常那樣笑,而是向後一縮,溫蒂從換衣桌上抬頭看著他,有點兒迷惑。他伸手去抓拉鍊,這拉鍊從左腿一直到喉嚨。突然,他停了下來,把他的手伸到面前,它們在發抖,抖得不厲害,但在抖。

  「你到底害怕什麼?還是你又犯什麼罪了?」

  不,不是犯罪。他幾乎希望它是。事實是,他在一天中又經歷了一次恐慌,這一天已經充滿了這類恐慌。

  首先是警察來了,對他提出古怪的指控,而且確信他犯了罪。然後是那奇怪的、縈繞於心的、吱吱喳喳的叫聲。他不知道它是什麼,雖然他很熟悉。

  晚飯後它又來了。

  他到樓上書房對那天校對所寫的稿子,那是他正在寫的新書《金狗》中的一部分。他低頭在稿子上修改一個小錯誤時,突然,那聲音充滿他的大腦,幾千隻鳥同時在吱吱喳喳地叫,這次,伴隨著聲音而來的還有一個幻象。

  麻雀。

  數千隻麻雀擠擠挨挨地排列在房頂上和電話線上,像它們每年早春那樣,那時,三月最後的雪仍沒化,地上是硬硬的、髒兮兮的一堆堆雪。

  啊頭痛來了,他驚慌地想,一個嚇壞了的男孩的聲音使他的回憶復活了。恐懼跳上他的喉嚨,似乎用僵硬的手抓住他大腦的一側。

  它是腫瘤嗎?它又回來了?這次它是惡性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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