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斯蒂芬·金 > 黑暗的另一半 | 上頁 下頁


  「你覺得頭暈嗎?你覺得要暈倒嗎?」

  泰德搖搖頭。

  「你聞到什麼東西的氣味了嗎?像腐爛的水果或燒焦的布塊?」

  「沒有。」

  「你的小鳥怎麼樣?你看著閃光時聽到它們叫了嗎?」

  「沒有。」泰德說,覺得很神秘。

  「是神經問題,」當泰德來到外面的候診室時,他父親說,「這孩子他媽的神經有問題。」

  「我認為是偏頭疼,」塞瓦特醫生告訴他們,「在這麼小的孩子身上很少見,單也不是沒聽說過。而且,他好像很……易於動感情。」

  「的確如此。」莎伊拉·波蒙特有點兒驕傲地說。

  「也許有一天會有治療的方法。至於現在嘛,我恐怕他只有忍受折磨了。」

  「對。我們也得和他一起忍受折磨。」格倫·波蒙特說。

  但是,這不是神經問題,也不是偏頭疼,事情還沒完。

  萬聖節四天前,莎伊拉·波蒙特聽到一個男孩在大聲叫喊,泰德每天早晨都和這男孩一起等校車的。她從廚房窗口望出去,看到她兒子躺在家用汽車道上,全身痙攣。他的午飯盒扔在一邊,裡面的水果和三明治都滾出來掉在路面上。她跑出去,支走那個男孩,然後手足無錯的站在那裡,不敢碰他。

  如果裡德先生開的黃色大公共汽車晚來一會兒的話,泰德可能就會死在汽車道邊。但是,裡德先生曾在南朝鮮當過醫生。他把男孩的頭向後扳,使得空氣流通,這樣,泰德就不會被自己的舌頭窒息死。他被救護車送往奧爾根菲爾德市醫院,恰巧胡夫·布裡查德醫生在急診室喝咖啡聊天,這時男孩被推進來。胡夫·布裡查德醫生正好是新澤西洲最好的神經科醫生。

  布裡查德命令拍X光照片,他認真地研究了照片。他給波蒙特夫婦看照片,並要求他們仔細看他用黃色蠟筆劃圈的部位,那裡有一個模模糊糊的陰影。

  「看這裡,」他說,「這是什麼?」

  「我們他媽的怎麼會知道?」格倫·波蒙特問,「你他媽是醫生。」

  「對。」布裡查德冷冷的說。

  「我妻子說看上去他又犯病了。」格倫說。

  布裡查德醫生說,「如果你的意思是他得病了,這沒錯。單你的意思是他得了癲癇病,那我敢肯定決對不是。如果泰德真的是癲癇病,你們不需要一個醫生指出這一個事實。如果他得的是癲癇,只要你們家的電視機畫面開始滾動,他就會在客廳的地毯上亂滾了。」

  「那麼,他是什麼呢?」莎伊拉小心翼翼地問。

  布裡查德轉向燈盒上放著的X光照片。「那是什麼?」他回答說,輕輕敲著劃圈的地方,「突然的頭痛,在此之前又沒有任何先兆,這表明你兒子有一個腦瘤,這個腦瘤可能還很小,也許還是良性的。」

  格倫·波蒙特呆呆的盯著醫生,站在他旁邊的妻子用手絹捂著嘴哭起來。她哭的時候沒有一點兒聲音。這種無聲的哭泣是多年來婚姻生活磨練結果。格倫的拳頭又快、又狠、又准,經過十二年無聲的悲傷,即使她真想放聲大哭,可能也哭不出來了。

  「這是不是說你要砍開他的頭?」格倫以他一貫的直率態度問道。

  「我不想這麼說,波蒙特先生,但我相信需要做手術。」他想:如果真的有上帝,而且他真的用自己的形象為標準塑造了我們,那麼,我不知道世界上為什麼有這麼多像這傢伙的混蛋,這些混蛋還掌握著別人的命運。

  格倫低著頭,眉頭緊鎖,陷入沉思,他沉默了許久。最後,他抬起頭,問那個最使他煩惱的問題。

  「跟我說實話,醫生,一共要花多少錢?」

  助理護士第一個看到它。

  她的尖叫聲刺耳可怕。在手術室中,十五分鐘以來,唯一的聲音就是布裡查德醫生的低語聲、龐大的救生器的嘶嘶聲,還有鋸子急促的翁翁聲。

  她跌跌撞撞的向後退去,碰翻了一個圓盤子,這圓盤子上整整齊齊放著幾十種手術工具。盤子摔到地上,發出一聲響亮的叮噹聲,接著又是一陣較小的叮噹響。

  「希拉麗!」護士長大吼一聲。她的聲音充滿震驚與憤怒。她氣昏了頭,以至於好象要去追那個逃走的護士似地邁出了半步。

  阿爾伯特森醫生用他穿拖鞋的腳踢了護士長一下:「請記住你現在在什麼地方。」

  「是,醫生。」她立即轉過身,看也不看手術室的門,這門被希拉麗猛地推開,她一路尖叫著沖出去,像一輛逃跑的火車。

  「把這些工具拿去消一下毒,」阿爾伯特森說,「快點,快點。」

  「是,醫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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