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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四


  「我大概該給喬·坎伯去個電話,」羅尼說,「告訴他剛才的事,說不定他會被咬斷了胳膊,你說呢?」

  「喬·坎伯最近對你怎麼樣?」喬·馬路路德爾咧著嘴問他。

  羅尼想了想,點點頭:「他不像你這樣沖我揮拳頭,倒是真話。」

  「我最近挨的一拳是你老婆打得,一點都不壞。」

  「打倒了,小仙子?」

  他們都笑了。

  沒有人打電話給坎伯。回到波特蘭機器公司時,已經快到下班時間,四處撥弄撥弄的時間了。他們用十五分鐘填寫了旅行登記表。貝拉斯柯出來問坎伯是不是在鋪裡接車,羅尼·杜貝說當然。這麼大一筆訂單,批發價,貝拉斯柯一陣刺痛,走了。喬·馬格路德爾祝羅尼週末和他媽的國慶快樂。羅尼說他要去快樂,一直要快樂到星期六的晚上。他們記完卡,走了。

  誰也沒再去想庫喬。直到有一天他們在報紙上又看到了它。

  長週末前的整個下午,維克和羅格都在推敲旅行的各個細節。羅格對細節非常在意,甚至有點偏執。他已經通過一家代理處預訂了機票和房間,飛機預定星期一早上7:10離開波特蘭機場。維克說,他早上5:30開「美洲豹」去接羅格,雖然他覺得這太早,但他瞭解羅格的脾氣。

  他們大致地敲定了旅程。維克準備把喝咖啡時想出的主意帶到路上再說,現在那張餐巾紙穩當地塞在他的運動服口袋裡。上了路之後,羅格就容易說動了。

  維克想早一點走,走前先看看下午的郵件。他們的秘書莉薩已經走了,她先行一步去度她的大週末了。可惡,不管是不是節日或週末,你不能指望哪個秘書小姐會留到五點以後。對維克來說,這只是西方文明墮落的又一個跡象。現在,年輕漂亮的莉薩可能正匯入州際交通洪流,向南去老果園,或漢普頓,穿著她的緊牛仔褲和幾乎什麼都不是的三角背心。下舞池吧,迪斯科莉薩。維克想著,例了咧嘴。

  辦公桌的吸墨紙上有一封未拆封的信。

  他好奇地把它拿起來,首先注意到的是地址下的那行私人信件,接著又發現他的名字整個是用大寫正體字母手寫上去的。

  他把信拿起來,在手上翻動著,下班前輕鬆快樂的心境裡隱隱地起了一絲波瀾。在他思想深處,有一種甚至他自己也沒有意識到的突然、強烈的願望—一要把信撕成兩片,四片,八片,然後扔進廢紙簍裡。

  然而他還是把信拆開,取出了一張紙。

  仍是正體手寫字。

  簡單的信文——六句話——像一顆直穿入心臟的子彈,擊中了他。

  他簡直不是坐在椅子上,而是癱倒在那兒。一種聲音從他身上發出來,那是一種咕略聲,一種完全沒有了氣息的男人發出的聲音。相當長時間裡,在他的腦海中騰起翻滾著的只是一種白噪音,那是他不理解,也無法理解的白噪音。要是這時候羅格進來,他一定會認為維克發了心臟病。從某種意義上說,他確實是在發心臟病。他的臉紙一樣白,嘴張著,青色的半月形出現在他眼眶下。

  他又看了一遍短信。

  再看一遍。

  他首先看到的是第一個問句:

  「她陰毛上的那個胎記,

  在你看來像什麼?」

  這是個錯誤,他迷惑地想。除了我,不會再有人知道那東西……對了,她母親,還有她父親。

  然後是刺痛,他第一次感到嫉妒:就是她的比基尼也蓋住了它……她那麼小的比基尼……

  他的一隻手埋向頭髮,又把信放下,把雙手都深席地埋進去。那種遭受重擊後喘不過氣來的感覺仍在他胸中,那種地的心臟泵動的不是血,而是空氣的感覺。他感到恐懼。刺痛和迷惑,但沉沉地壓在他心頭的,是恐懼。

  那封信向他怒視著,尖叫著:

  「我喜歡把她玩出屎來。」

  他的眼睛緊盯著這行字,怎麼也無法離開。

  他可以聽見外面天空中的飛機嗡嗡叫著,離開機場,飛向天空,飛出去,飛往他不知道的方向,他的腦海裡,我喜歡把她玩出屎來。殘酷,這只是殘酷,是的,先生,是的,女士,確實是。它是一把鈍刀的劈砍,「我喜歡把她玩出屎來」,怎樣的一幅情景,無法想像,它就像裝滿電池酸液的噴槍,射向他的眼睛。

  他努力連貫地想——

  (我喜歡)

  但怎麼也不能——

  (把她玩出屎來。)

  想像。

  他仍處在一種深深的恐懼中,眼睛又看向最後一行,他一遍遍地看它,好像想要把那種感覺灌進腦海中。

  「你有什麼問題嗎?」

  是的,突然間他有了各種各樣的問題。他惟一知道的是,他一個答案也不想知道。

  一種新的想法飛進了他的大腦,如果羅格還沒有回家會怎麼樣?經常燈光還亮著的時候,老羅格會拍著腦袋走進來。旅程將至,他今晚更可能過來。這種想法讓維克感到恐慌。不知什麼時候,一種荒唐的記憶泛了出來:那麼多次,他在衛生間裡手淫,像個十幾歲的孩子,他沒有辦法控制自己,但又極端害怕每個人都知道他在那裡幹什麼。如果羅格進來,他就會發現出問題了、他不想那樣。

  他站起來走向窗邊,從六層樓上向下看大樓的停車場。羅格亮黃的本田車已經不在了,他已經回家了。

  他從煩亂的思緒中掙脫出來,靜心聽了聽,伍爾克斯廣告的辦公室非常安靜,這也是下班時間商業區惟一的特徵,一種不約而同的寧靜,甚至連看門老人斯蒂格邁耶先生在周圍轉悠的聲音也沒有。他看來必須走了,他必須——

  有一種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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