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迪恩·孔茨 > 惡月之子 | 上頁 下頁
三七


  我緊跟在後,不讓他離開我的視線。我在石階頂端止步,從側面的角度小心翼翼地朝下窺探他的下一步舉動。

  如果他這個時候突然往上看,我還來不及閃躲就會被他發現,但是我並不十分擔心這一點,因為他看起來似乎非常專注在他手中的儀器,這個時候就算天堂的號角聲大作,所有的死人從墳墓裡爬出來也無法轉移他的注意力。

  他仔細研究手裡的神秘儀器,隨即將它關機,塞入外套內側的口袋。接著他從另一個口袋掏出第二個工具,只可惜光線不足,我無法辨認他手裡握的是什麼;不過,和前一個儀器不同的地方是,這個玩意沒有發光的顯示熒幕。

  在風吹樹葉的沙沙聲中,我聽見一連串的喀達聲和挫刀般的噪音。緊接著傳來「啪答」一聲,兩聲,第三聲。

  到了第四聲的時候,我才恍然認出這個獨特的聲音,鎖發自如的洛開(Lockaid)手槍。這種裝置具備一種細小的鋼片,可以塞人撞針彈簧下的主要彈匣道。當你扣下扳機時,扁平的鋼片會向上彈起來連續發射好幾枚子彈。

  幾年以前,曼紐·拉米瑞茲曾為我做過洛開手槍的示範,這種鎖放自如的槍支只售給政府執法單位,一般市民不可非法持有。

  縱然傑西。平恩假面偽善的本事足以媲美桑第·寇克,但是像他這種助紂為虐,將謀殺案受害者遺體焚化又協助掩飾殺人重罪的小人,想必不會理會持有洛開槍支的法令限制,或許他有他的原則,比方說,他不會做出無緣無故把修女推下懸崖這種事。不過,想起今天

  傍晚,平恩走近火化爐時那副刻薄的嘴臉,和閃爍不定的紅褐色眼睛,我也不敢下賭注替修女打包票。

  他連續發射五次才打掉所有的釘子將門閂鬆開,在小心翼翼地試一試門之後,他將洛開手槍放回口袋。

  他將門往裡推開,沒有窗戶的地下室透出燈光,我可以清楚地看見他的輪廓。他站在門口傾聽約莫半分鐘,骨瘦如柴的肩膀向左傾,頭向右傾,被風吹得豎起來的頭髮看起來就像稻草一般;當他猛然移動身體採取較平穩的姿勢時,看起來活像突然脫離支架、自由擺動的稻草人。然後他走進室內,順手將門一推,但是並沒有將門完全關上。

  「你留在這裡。」我輕聲向歐森說。

  我走下臺階,我那只不知道什麼叫服從命令的狗則緊跟在後。

  我將一隻耳朵貼在半掩的門扉上,但是地下室裡靜悄悄地一點聲音也沒有。

  歐森將鼻子塞入約有十八寸寬的門縫,嗅個沒停,我輕輕敲它的頭,示意要它退出,它完全不予理會。

  我彎下身子學歐森將臉探入門縫,不過目的不是嗅味道,而是探視前面的狀況。我頂著刺眼的燈光眯著眼睛向內窺探,呈現眼前的是一間二十尺乘四十尺見方的房間,裡面全是水泥牆和水泥天花板,擺設的全是供應教堂和隔壁主日學使用的設備,包括五個瓦斯爐,一個大型熱水器,以及一些我不認得的電子儀錶板和機械器材。

  傑西·平恩已經走到房間四分之三的地方,並且繼續朝一扇緊閉的門前進,他始終背向著我。

  我退到門後,取下夾在襯衫口袋上的太陽眼鏡袋,袋口撐開時發出的聲音讓我聯想起破蛇風,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我這輩子從來沒聽過破蛇風的聲音,看來我想像力有愈來愈豐富的趨勢。

  等到我戴上眼鏡再度往裡面張望時,平恩早已走入第二個房間不見蹤影,通往第二個房間的門半掩看,門縫中透出燈光。

  「裡面全是水泥地,」我放低聲音說:「我的耐克運動鞋不會發出聲音,可是你的爪子會答答作響,所以你留在這裡別跟來。」

  我將前方的門推開,步履輕巧地走入地下室。

  歐森留在門外,站在石階底端。它這次之所以這麼服從命令,或許是因為我給了它一個充分的理由吧。或許是因為它聞到什麼怪異的味道,清楚地知道繼續往前走是不明智的抉擇。狗類的嗅覺比人類敏銳幾千倍,即使將人類所有的感官組合起來都比不上狗類單靠嗅覺的感測能力。

  有了太陽眼鏡,我就不必害怕燈光的照射,讓我可以無後顧之憂地行動自如。我避免走近房間的中央,儘量往靠近火爐和其他器材的地方走,萬一平恩突然回頭走的話,我隨時可以找地方躲起來。

  時間和汗水早已令我臉上和手上的防曬油失去效力,但是我還有厚厚的一層煤灰保護。我的雙手伊然像戴了黑色手套似的,可以想見我的臉看起來一定也跟戴了黑色面罩一樣。

  當我走到靠裡面的那扇門時,我清晰地聽見兩個人說話的聲音,兩個都是男聲,當中一個人是平地。他們說話的聲音像被蒙住一樣,我無法聽清楚他們交談的內容。

  我看著外頭的門,歐森從門縫看著我,一隻耳朵則下垂,另一隻耳朵則堅耳傾聽。

  從裡面那扇門再過去,是一間狹長而且大致上十分空曠的房間。

  天花板上只有少數幾盞燈亮著,連著鐵鍊懸掛在暴露的水管和暖氣管當中,不過我懶得摘下太陽眼鏡。

  放眼望去,我才發現這個房間只是整個L 形房間的一部份,連著右邊還有另一個相通的房間,比眼前這個寬且長,但是室內的光線同樣昏暗。房間的第一部份被用來當作儲藏室,我循著他們說話的聲音,偷偷摸摸地穿過裝著器具和各種節日慶典裝飾品的紙箱,以及裝滿教會記錄的檔案櫃。房間裡到處陰影幢幢,仿佛一群穿著法施的教士正在裡面開宗教大會,我順手摘下眼鏡。

  隨著我逐步逼近,他們的音量也愈來愈大,但是音質非常地差,

  我依然聽不清楚他們談話的內容。雖然沒有大吼大叫,但是平恩顯然相當憤怒,我可以從他低沉的嗓音聽出不懷善意的語氣。另一個人的語氣聽起來似乎一直試著平息對方的憤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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