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迪恩·孔茨 > 惡月之子 | 上頁 下頁
三五


  「我不認為這和我帶著葛洛克手槍有任何的關連。我的意思是說,對方不只一個人,至少有兩個,甚至可能有三個人之多。如果他們要耍狠,他們大可以輕輕鬆松地將我制伏。雖然他們割斷她的喉嚨,但是他們一定也有帶槍。我是說,他們都是殺人不眨眼的人渣,心狠手辣的冷面殺手。他們能把挖掉人的眼睛純粹當成娛樂,這種人絕對不會吝於攜帶槍械,所以我的葛洛克手槍不可能嚇阻得了他們。」

  歐森歪著頭,很認真地考慮這些問題,或許和葛洛克手槍有關,或許無關,不過話說回來,或許真的有關,誰知道呢?管他的,葛洛克到底是什麼玩意啊?這是什麼味道?這個味道真是奇特。這麼濃郁的芳香,難道真的是松鼠尿嗎?對不起,雪主人,言歸正傳,我們講到哪裡了。

  「我不認為他們縱火的目的是為了殺我滅口,他們其實並不在乎我的死活。假如他們真的在乎的話,就不必這麼大費周章。他們放火的動機在掩飾安琪拉被謀殺的事實,那才是真正的原因,沒有別的理由。」

  嗅一嗅一嗅一嗅一嗅,把殘留在肺裡的毒氣逼出來,再將心曠神情的松鼠香味吸進去,壞的出來,好的進去。

  「天哪,她是個那麼善良的人,那麼樂於助人。」我憤憤不平地說,「她不應該死得那麼慘,她根本就不應該死。」

  歐森停止東嗅西嗅,不過只有極短的時間。人類的苦難,可怕,太可怕了。悲慘、死亡、絕望,可是我們無能為力,這些事我們一點辦

  法也沒有,世界原本就是如此,人生就是這樣,很可怕。來和我一起嗅嗅松鼠的氣味吧,雪主人,這會讓你覺得好些。

  我感覺到有一團東西從喉嚨湧出來,不是刻骨銘心的悲痛,而是一些剩餘的痰,我用盡肺部的力氣,最後終於將一團黑漆漆像好肉的東西吐在樹根當中。

  「若是薩莎在這裡的話,」我說:「我懷疑她現在還會不會覺得我讓她聯想到詹姆士。狄恩?」

  我的臉摸起來油膩而滑嫩,我用一隻同樣油膩膩的手從臉上抹過去。

  月光照射枝葉後灑下的陰影,在微風中就像墓園的仙子般輕巧地在墓園稀疏的草皮和光滑的墓碑表面上舞動。

  即使在這樣的光線之下,我依然能看見自己抹過臉的掌心沾滿煤渣。「我現在一定臭氣沖天。」

  沒過一會兒,歐森對松鼠氣味喪失了興趣,興致勃勃地轉移陣地到我身邊。它賣力地嗅我的鞋子,然後沿著我的腿,到我的胸膛,最後乾脆把頭探到我的夾克裡面鑽到我的腋下。

  有時候,我懷疑歐森不僅比一般的狗懂得多,它還具備獨特的幽默感和諷刺人的天分。

  我用力將它的鼻子從我的腋下拉出來,然後用雙手捧著它的頭,嚴正地對它抗議:「嘿,老弟,你自己也不是什麼香噴噴的玫瑰花。況且,你算哪門子看門狗嘛!搞不好當我抵達安琪拉家的時候,他們早已經在那裡埋伏,只是她不知情罷了。但是當他們離開的時候你怎麼沒有去咬他們的屁股呢?假如他們從廚房逃逸的話,他們一定得從你面前經過。為什麼我沒有看到那幾個壞蛋在後院打滾,抓著屁股哀哀慘叫?」

  歐森的眼睛定著不動,露出深邃的眼神。它被這個問題和暗示性的指控懾住,它感到震驚,它是一隻愛好和平的狗,一隻喜好和平的狗,它當真是。追追橡皮球,舔舔人家的臉,富有哲學家的氣息,而且是一個快樂的好伴侶。另外,雪主人,我的任務是避免壞人進入屋內,不是阻止他們離開,壞人走光了才好,誰要他們在身邊糾纏不清?

  壞人和跳蚤,不見最好。

  當我坐著和歐森面對面時,望著它的眼睛,一種不真實感忽然襲上心頭,或許是我一時神志不清,但是在那一瞬間,我似乎可以解讀它真正的心思,而它的心思和我替它編造出來的對話完全截然不同。

  不僅不同,而且令人不安。

  我放下原本托著它的頭的雙手,但是它既不走開也不把眼神移開。

  我也無法將我的眼神放低。

  這樣的話若是和巴比·海洛威提起,他只會建議我去動腦葉切除手術,但是我可以感覺到這只狗替我感到擔憂,它同情我,因為我拼命地掙扎不願坦然面對我內心的痛苦。它同情我,因為我無法坦承獨自生活帶給我的無上恐懼。更甚其上,它替我擔憂,仿佛它可以看見某種我不知情的事物無法抗拒地到來,仿佛一座龐大如山的白色火輪,即將把我碾成粉末並將粉末燒盡。

  「發生了什麼事?什麼時候?在什麼地方產我胡思亂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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