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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三


  乍得拍了一下路易斯的肩膀說:「是的,路易斯,你幹得不錯。我就知道你會好好幹的。咱們回家吧。」

  路易斯又說:「乍得——」但乍得只是抓起了鎬,向石階走去,並沒理會路易斯。路易斯拿起鍬,小跑著跟了上去,然後喘息著走了起來。他回頭看了一次,但他為女兒的小貓溫斯頓·丘吉爾用石塊堆起的墳墓已融入了陰影中,他已無法辨認出來了。

  一段時間過去了,當他們走出樹林,走進離自己家房子很近的田地裡的時候,路易斯疲憊地想,我們好像是在倒放電影吧。他不知道天有多晚了,下午睡覺時他摘下手錶放在床頭的窗臺上了,可能表還在那兒呢。他只知道自己累壞了。十六七年前在芝加哥他上高中時,有一個暑假做垃圾清潔工的第一天他覺得精疲力盡,打那以後他還從沒像今天這麼累過。

  他們回來的路跟去時的一樣,但路易斯記不大清楚了。他只記得在翻過枯木堆時他絆了一跤,身子往前一傾,腦子裡在想——彼得·潘,噢,上帝,我失去了快樂,我要跌下去了——但是乍得伸手穩穩地拉住了他。一會之後他們走出了寵物公墓,走上了曾和乍得及自己家人一起走過的那條小路。

  路易斯好像在沉思著夢見帕斯科的那一幕,他那夢遊的情景。但是怎麼也想不起那次夢遊所走的路跟這次所走的路有什麼聯繫了。他能想到的就是這次冒險很危險——不是像柯林斯小說中那種戲劇性的,而是實實在在的危險的冒險。他的手上磨出了水泡,在翻枯木堆時他可能摔死。很難清醒理智地解釋這些行為。在現在精疲力盡的情況下,他寧願將這一切歸因於對全家人喜愛的小貓的死而產生的混亂和沮喪的情感。

  過了一會,他們又回到了通往回家的路。

  兩個人默不作聲一起向路易斯家走去,到他家的汽車道時,風聲大作,路易斯默默地把鎬遞給乍得。

  乍得終於開口說:「我得趕快過馬路回家,比森或是帕克絲會送諾爾瑪回家,要是我不在,她會猜想我到底去哪兒了。」

  路易斯問:「時間還來得及嗎?」他很驚訝諾爾瑪還沒回家,他還以為都半夜了呢。

  乍得說:「來得及。我先穿戴好,然後送她走的,這樣我就有時間了。」說完他伸手到褲兜裡掏出手錶,打開表套看了一眼說:「現在8點半。」

  路易斯呆呆地重複了一句:「8點半,才8點半。」

  乍得問:「你以為有多晚了?」

  路易斯說:「反正比8點半要晚。」

  乍得邊轉身要走邊說:「路易斯,明天見。」

  路易斯叫道:「乍得?」

  乍得回轉身,略帶疑問地看著路易斯。

  「乍得,我們今晚幹了些什麼?」

  「噢,我們埋了你女兒的貓啊。」

  「我們做的就是這些嗎?」

  乍得說:「就這些,別的沒什麼啊。路易斯,你是個好人,但問題太多了。有時人們必須做些看起來是對的事。我是說心裡感覺是對的事。要是他們做了這些事情,結果又覺得不對,腦子裡全是疑問和難理解的感覺,他們就會以為自己做了錯事。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是的。」路易斯說。心裡卻想他們在下山回家的路上乍得一定看出了路易斯當時在想什麼。

  乍得盯著路易斯說:「他們不想的是也許在們心自問前應該先想想那些疑慮的感覺。路易斯,你怎麼想的?」

  路易斯慢慢地說:「我想,也許你是對的。」

  「一個人心裡的事,跟別人談起不見得會給他帶來好處,是吧?」

  「哦——」

  乍得說:「對。」好像路易斯贊同他的觀點似地說:「不會帶來好處。」聲音果斷不容緩和,這使路易斯有點恐懼。「這些事是秘密。女人應該是善於保守秘密的,我想她們確實能保守許多秘密。但是任何一個無所不知的女人都會對你說她從沒看透過任何男人的心。男人的心腸更硬些,路易斯,就像在那古老的米克邁克墳場上的土壤似的,下邊全是石頭。男人們種豆得豆,種瓜得瓜。自己做過什麼就會得到什麼。」

  「乍得——」

  「別問了,路易斯。接受所做過的事,按自己的心願做事。」

  「但是——」

  「沒什麼但是的。接受事實,按心願做事。至少此時我們做的事是對的。上帝,我希望是對的。別的時候這麼做可能就是錯的,錯得可怕。」

  「你能至少回答我一個問題嗎?」

  「好吧,先說說看,是什麼問題。」

  「你怎麼知道那個地方的?」這個問題在他們回來的路上路易斯就想問了,他當時還想也許乍得本身就有米克邁克人的血統,雖然他長得並不像米克邁克人,而是百分之百的盎格魯人。

  乍得看起來有些驚訝地說:「噢,從斯坦尼·畢那兒聽說的。」

  「他只是告訴了你?」

  「不,」乍得說,「這不是個任誰都可告訴的地方。我10歲時去過那兒,埋了我的狗斯波特。它是追兔子時撞上了生銹的帶倒鉤的鐵絲,傷口感染後死的。」

  這話裡有些東西不對頭,跟路易斯以前聽到的話不相符,但路易斯太累了,沒想起那不一致的地方。乍得沒再說話,只是用他那老人的深邃的眼睛看著路易斯。

  路易斯說:「晚安,乍得。」

  「晚安。」老人說完拿著鎬和鍬開始穿越馬路了。

  路易斯本能地叫道:「謝謝啦!」

  乍得沒有回身,只是舉起一隻手,示意自己聽到了。

  突然房間裡的電話響了起來。

  路易斯飛跑起來,大腿上部和背的下部疼得他直咧嘴,但等他跑進溫暖的廚房時,電話已經響了六七次了。路易斯手剛摸到電話,它就不響了,不過他還是拿起話筒,說了聲:「喂?」但電話已經掛斷了。他想,一定是瑞琪兒,我給她打過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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