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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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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易斯沒再說什麼,女兒抽泣著。他抱著艾麗,聽著星期日教堂的鐘聲,穿過九月的田地飄過來。女兒的眼淚終究會停止的。讓她瞭解死亡是必要的一步,以後她就會平靜地對待了。不知不覺中艾麗停止了哭泣,像丘吉一樣睡著了。 路易斯把女兒放到床上,下樓來到廚房。妻子正在打蛋糕。他對妻子說了艾麗上午的奇怪表現,覺得這不太像艾麗平時的樣?。 「是不像。」瑞琪兒邊把碗放在櫥櫃上邊說,「我想她可能昨晚一直沒怎麼睡。我聽到她在床上翻來覆去的聲音,丘吉一直叫著要出去,直到3點左右呢。只有艾麗煩躁不安時,丘吉才這麼做。」 「她為什麼——」 「噢,你當然知道為什麼!」瑞琪兒生氣地說,「那個該死的寵物公墓就是為什麼!路易斯,那寵物公墓真的使女兒很沮喪。這是她第一次見墓地,甭管是什麼墓地,這使她很不安。我想我不會給你的朋友克蘭道爾寫什麼感謝信的,就為了這次去墓地。」 路易斯想,好嘛,他一下子是我的朋友了。他有點迷惑又有點苦惱,說:「瑞琪兒——」 「我可不想再讓女兒去那兒了。」 「瑞琪兒,乍得說的關於那條小路的事都是真的。」 「那不是條小路,你知道的。」她又拿起碗,更用力地攪拌起來。「那是個該死的地方。那是個危險的地方。孩子們去那兒照看墳墓,清理道路……那是一種病態。不管這個城鎮的孩子們有什麼樣病態的東西,我可不想讓艾麗也感染上。」 路易斯不知所措地看著妻子,說:「親愛的,那只不過是個寵物公墓罷了。」 瑞琪兒用打蛋糕的勺一指路易斯的書房,說:「剛才她在那兒哭的時候,你以為對她來說只是個寵物公墓的事嗎?不,路易斯,這將會在她心中留下一個疤痕,她以後再也不能去那兒了。那不是條小路,而是個醜陋的地方。你瞧,她現在已在想著丘吉快死了。」 有一刻,路易斯有種感覺,好像他仍在跟艾麗講話,她只不過穿著媽媽刻板的衣服,帶著清楚的、聰明的瑞琪兒的面具而已。甚至表情也一樣——表面固執憂鬱,內心卻易受傷害。 路易斯搜尋著字眼,因為這個問題突然變得嚴肅起來,它不僅意味著神秘或是使人產生孤獨感,還體現出瑞琪兒忽略了一種充斥了滿世界的東西,這種東西誰都能注意到,除非人們有意視而不見。他說:「瑞琪兒,丘吉肯定是要死的。」 瑞琪兒生氣地瞪著他,像對一個智力低下的孩子似的字斟句酌地說:「不是那麼回事,丘吉今天不會死,明天也不會。」 「我是想告訴女兒——」 「丘吉後天也不會死,也許好多年後也不——」 「親愛的,我們可沒把握——」 「我們當然有把握!」瑞琪兒大叫起來,「我們好好照看它,它就不會死,這兒沒人會死的。還有,你為什麼要領著那麼小的孩子去墓地,讓她傷心沮喪,她還沒法理解這些呢!」 「瑞琪兒,你聽我說。」 但瑞琪兒根本沒心思聽,她仍在發火:「遇到死亡的事,不管是寵物也好,朋友也好,親戚也好,已經夠糟的了,難道還要把它變成一個……一個該死的寵物公墓,像旅遊景點似地去吸引人不成嘛……」瑞琪兒說著,已淚流滿面。 「瑞琪兒,」路易斯邊說邊伸手想摟住妻子安慰她,但妻子生硬地把他的手推開了,說:「沒什麼,你別介意我剛說過的話。」 路易斯歎了口氣,說:「我覺得我好像掉到了無底洞似的。」 他想讓妻子笑笑,然而瑞琪兒仍是瞪著他。路易斯意識到妻子發怒了,不只是生氣,而是絕對地發怒了。路易斯突然無意識地問:「瑞琪兒,你昨晚睡得怎麼樣?」 「噢,天啊!你可真聰明。」瑞琪兒輕蔑地說,她轉過身去,但路易斯還是看到了她眼裡有種受到傷害的神色。瑞琪兒接著說:「路易斯,你可真聰明,你一點都沒變啊。一有點什麼差錯,就責怪我,是不?就想著又是瑞琪兒在發神經了。」 「這不公平。」 「是嗎?」瑞琪兒拿起碗,砰的一聲重重地放在爐邊的檯子上,咬緊嘴唇,開始往一個蛋糕盤裡抹油。 路易斯耐心地說:「瑞琪兒,讓孩子瞭解些關於死亡的事沒什麼錯。事實上,我覺得倒是必要的。艾麗對此事的反應——她的哭泣——我認為是正常的。它——」 「噢,你認為是正常的,」瑞琪兒又激動起來,「你讓個孩子痛哭流涕,而那只貓還活生生地毫髮無損呢,你卻對女兒說什麼小貓的死,你覺得聽起來很正常——」 「閉嘴,」路易斯說,「你怎麼不講道理呢?」 「我再也不想談論這種話題了。」 「是的,但我們還會談到的。」路易斯自己現在也有些生氣了,「你可以朝我出氣,那我呢?」 「反正再也不許女兒去那兒了,而且就我來說,這個話題到此為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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